簪花院一片寂静，青纱窗外明月满。
床帐内的人儿睡得并不安稳，她双眉紧缩，发丝散乱地铺在枕上，冷汗浸湿了她额头的碎发。
“……呵。”她猛然之间睁开眼，双手死死抓住被下的床单，胸膛起伏，全是急促的吐息。
又是这个梦……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再闭眼仿佛身陷漩涡，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地狱里。
不行，她不敢再睡。
三月的夜还很冷，元糯穿着亵衣起塌，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微微有些刺骨的湿寒之气从足而入，稍稍让她迷蒙的大脑清醒过来。
惜儿在她睡后吹了灯，此刻房间里朦胧的平铺了一层月光，她走到书桌边摸了摸火折子，取下琉璃灯罩点燃了烛火。
“小姐？”守夜的惜儿在隔间外听到动静，打了帘子进来。
“这才四更天，您怎么起了？”
见她赤足踩在地上，惜儿连忙去架子床前取了鞋，弯腰伺候元糯穿上。
“我的小姐，您……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呢？！”见她面上少有血色，惜儿刚抱怨一句就不忍再说，只是转身又取了衣架上的斗篷给她披上。
元糯此刻就像个木偶一般，任凭惜儿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予回应。
“您……您这是又做梦了？”见元糯只是坐着不说话，惜儿心里难受的快要落下泪来，“明明前阵子好多了，怎么这会子又……”
元糯突然抬头问她：“惜儿，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惜儿脸色变了又变，犹豫半晌才试探地回答道：“小姐，这世上那有什么鬼怪之说。大夫都说了，您这是思虑过重，才总是梦魇。”
“是么……”
“小姐，喝杯宁神汤吧？明日还要早起，入宫读书去的。”
“……”
惜儿不敢等她回答，径自打了帘子出去了。
宁神汤么？
元糯伸手理了理书桌上的杂物，将从前抄录的经书翻开阅读起来。
是不是她前世作恶太多，这一世才常常小鬼缠身，连觉都睡不安稳？
经书里的歇语总是暗藏着善恶因果的命理，她读着读着突然想到，或许只有自己死了入地狱，才能用酷刑偿还那些不知名的罪过。
惜儿端着个青瓷茶碗，里面的的淡褐色透明液体冒着氤氲热气。元糯接过茶碗，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水雾将她捂得难以呼吸。
“当心烫口，小姐。”
黄连的苦涩充斥了整个口腔，吞咽后舌根处又传来酸涩的滋味。元糯不敢拖延，直接三口喝光汤水。
“下去吧。”将茶碗放下，元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你不用伺候我，回去睡吧。”
惜儿有些不放心，但看到她的的确确喝了药，终归还是行礼退下了。
室内随着一阵淡去的脚步声重新归于平静，元糯闭着眼，呼吸越来越缓慢，间隔也越来越长。
这宁神汤的效果总是如此立竿见影，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仿佛三魂七魄游离在外，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无力感和虚弱感。
“呵……”她就算不自杀，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这碗汤下。
这夜连微风都不曾拂过窗棂，元糯披着斗篷，就这么靠在太师椅上，又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顺熹妃宝华宫。
安然公主起驾的时候，看着跪在地上的元糯，突然说了一句。
“元小姐倒是个好性子，每日都来的这么早。”她起床梳洗总要半个时辰，元糯除此之外还得算上入宫的路程时间，每日必然是天不亮就起来准备。
“四月的考核，你是本宫的伴读，可别丢了本宫的面子。”
“是。”
入学第一日的早起鸟总是很多。到了第二日，有些人就开始偷懒耍滑了。
七录院里，学博冷着脸赏了好几人戒尺，元糯坐在堂下，依旧竖着课本遮住脸，眼神游离在窗外。
教训完人的夫子气不过，决定在让这群不可雕的朽木瞧瞧班里优秀的同窗，好叫他们心生愧疚，奋起用功。
他将书册背在身后，眼神逡巡着整个堂下的学子，最终停留在元糯的身上。
“上回讲的要点，不知大家回去后是否有复习思考。元……”
“学博大人。”元溪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开口答道，“上回讲到的是……”
身边人的动作拉回了元糯的注意。元糯听他讲了几句，心底有些佩服。一般而言，课堂上的问题都有它的标准答案，但不得不说，元溪这番回答引经据典，条理清晰，是学神才有的档次水准。
“……咳咳，嗯好。”学博表扬了元溪几句，见元糯坐在一边听的认真，索性也放弃了让她回答的念头。
“瞧见没有？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