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砖墙。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点，那就是砖上有大面积的彩绘，画的应该是“天门”的意象。
——五色祥云缭绕着半掩朱门，青鸟栖于檐上，云巅之上有怀抱乐器的仙人列阵，衣袂翩然，眉目栩栩如生。
汪十方久居运算部门，我可以理解他的激动，毕竟常见的砖画因为模具限制，大多是单幅叙事，少有连贯的剧情，出土之后空气湿度、含氧量等条件发生改变，颜色也不会这么鲜艳。
像这样保存完好的一整面砖画非常难得，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但是在这种地方，谨慎些总是没错的，由不得他们冒失妄动。
汪灿冷着脸松开汪十方，随意往这边一瞥，一个眼神就让汪沛金闭嘴听话。
“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声调不高，却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压迫感。
“这扇门不是给我们走的。”我与汪灿几乎同时开口，收声之后自然地对望一眼，又同时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对方的观点。
……倒也不用默契到相似的程度！
我拍了拍悄悄升温的脸颊，转向汪十方，诚恳道：“别激动，你光动嘴就行，动手的活儿交给我们外勤。”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汪十方脸上的痴迷褪去，又恢复了平时略有些畏缩的状态，“这种砖印壁画可上溯至汉代，如果真是汉墓……”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我们受过同一个系统的训练，解读他的潜台词没什么障碍。
——砖画这么精致，平民是用不起的，墓主一定非富即贵。
倒不一定是他起了贪念，汪家人忙着为使命奔波，没什么物质上的追求，生活一切从简，资金来源也没听说是靠明器，就这么一代又一代从小培养起来，导致整个家族都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比起陪葬品的价值，还是在地下接触不到的东西本身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
不过我觉得他可能要失望了。
我比他多接受过来自霍家的教育，在这方面的认知相对没那么与社会脱节，早就知道倒斗最猖狂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行内人大多都是在吃老本。
不止是文物都要上交国家的问题，主要还是这一行生生不息那么久，该搬空的早就空了。
尤其是汉墓，因为墓葬形式特殊，辨识度太高，哪个倒斗的看见了都很难拒绝顺路逛一圈，基本是十墓九空，这面砖墙没被人动过显然不合常理。
想到这里，我突然能跟汪十方和解了，他不知道墙后可能会有机关，所以才敢直接伸手去碰。
啧，是得定期放他们运算部门的出来见见世面，不然家族的未来堪忧啊……
汪沛金往旁边地上一蹲，点了支烟叼在嘴里，我没来得及阻止，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却连句骂人的话都蹦不出来，憋得我特难受。
好在无事发生。
“现在就算了，进去之后禁止明火，”我松了口气，掩着鼻子说，“地宫空气不流通，丝帛织物易燃烧，还可能有火油机关，可别给自己挖坑。”
“知道。”汪沛金痛快地答应了。
我故意往严重了说，目的就是让他们重视，汪十方相当捧场，立刻表态：“我负责管好阿金。”
“很好，”我满意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汪灿，“元芳，你怎么看？”
汪灿：？
他略微睁大了眼睛，神情有些疑惑。
……不是吧，怎么连这个梗都接不住啊！
我面不改色地改口道：“灿哥儿，表个态？”
“你指挥他们两个很合理，就听你的。”汪灿好像不觉得自己的指挥权被架空了，态度堪称柔和，当然，脸颊弧度也很柔和。
我看着他就开始发愣，心说这怎么就合理了，组长又不是继承制，再说我也不是他法定继承人？
不过自从知道他的腮帮子有多软，我盯着他脸看的时间长了就有点想捏……
呸，想什么想，不准想！
我挪开视线，强作镇定：“打个赌吗？”
后半句话是“猜猜汪十方会不会卖弄学识”，但是我还没机会说，他就果断地拒绝了。
……我有理由怀疑这人逢赌必输被坑怕了，但我没有证据。
“砖画线条流利飘逸，以铁线描为主，色彩冷暖对比强烈，符合汉墓壁画的审美特点，”虽然打赌不成，但汪十方果然没让我失望，“画像砖通常空心砖实心砖结合，门扉周边多用空心……”
说着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门柱的位置，估计是想边比划边讲解，我横眉冷对：“知道是空心你还敢碰？”
看得出汪十方想要理论，但他毕竟不占理，只好讪讪收了手，科普也就此中断了。
汪沛金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怎么弄，再炸一次？”
他说话一贯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