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高一点的男孩思忖半秒,即刻便追着第一个男孩跑远了,剩下几个矮小的自知捞不到好处,更不能放过眼前这个钱袋子!他们胳膊拉着胳膊前仆后继,将那位高大的先生围得更紧了,叫嚷不休。
“也给我一个吧!也给我一个吧!”
“老爷!老爷!可怜可怜我,再给一点儿吧!”
“恩主老爷!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黑衣先生的眉头越拧越紧,僵立在原地不动。他当然可以用蛮力拨开这些身量连他的腰都不到毛孩子们,小耗子们也许站得不稳,在地上摔个屁股墩儿也就知道厉害了,可他并没有。他似乎是想重新折返回到邮局里。
雪伦只是想找个乐子,可是看到这里,他直立不动的身影像是在不断缩小,变成一根黑色的小针扎到她心上,让她有些不忍心了。
也许是她的视线停留了太久,一个挤在外围的小男孩发现了她,顿时改变了目标冲她奔来。
“小姐!小姐!买份画报吧!”
他一面叫卖,一面把脏兮兮的小手伸向雪伦的长裙——这是他玩儿惯的把戏了。小姐太太们顶讨厌自己这样的小泥腿子摸脏她们高贵的衣裙,只要一伸手,总会掏一两个便士出来送神消灾,他屡试不爽。
雪伦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猛地将手伸进纸袋子,掏出一把果脯往外撒。她甩向左侧,不光是自己跟前这个男孩,糖果像雪花一样从那群围着人的小团体头上落下。
小耗子们疏散了,他们拿不到金币,便去疯抢这些平日里只能巴望着橱窗流口水的糖果。
等雪伦把手里的纸袋都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望向小巷的一头,捂着嘴惊呼:“天呐!是治安官来了!”
“治安官!快跑!快跑!”
仗着人多纠缠绅士小姐,即便是小孩子,也会被治安官无情驱赶。治安官的棍子可不讲情面,挨上一下要疼一天,小耗子们几个呼吸间便跑了个干净。小巷空空如也,当然也没有什么治安官的身影。
雪伦随手整理着裙摆上的褶子,忽听左侧传来低沉的男声,“我感到很抱歉。”他是在为这场混乱波及到她而道歉,紧接着又向她道谢,“感谢您的帮助。”
对于他会道歉,雪伦倒生出一些好感,向他提了个醒:“在街边讨生活的小孩子眼神都很毒,我建议您最近不要往这些小路上走了,一旦被他们认出来,总归不太容易脱身。”
那位先生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驻了许久,他沉默了片刻,目视前方道:“是的,感谢您的建议。”半晌又轻咳着微微欠身,“......敝姓斯特兰德。”
雪伦微笑着向他行了一个小幅度的屈膝礼:“下午好,斯特兰德先生。”
男士们无所谓四处留名,不过多几段逸闻或绯闻罢了。可女士们与男士不同,她才刚满十七岁,尚未正式步入社交,在没有朋友或长辈引荐的情况下把名字透露给一位陌生男子是不妥的,她也不打算这样做。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那位高大的先生在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后,略显局促地向雪伦迈近了几步,将手上的一小捧野花递给她,道:“恕我冒昧,希望它能传达我的谢意,小姐。”他的言辞举动不可谓不真诚有礼。
雪伦这一次没有拒绝,甚至愉快地开了一句小玩笑:“哪里,这可是价值一英镑的鲜花啊。”
在黑衣先生离开几分钟后,艾尔玛终于小跑着赶到了剧院的后门,她的脸上飘着兴奋的红晕,可见后台的一切令她愉快至极。她跑到雪伦跟前,最先注意到她手里的花束,好奇道:“咦?哪里来的花?”
雪伦面不改色道:“先前巷子里有个卖花的小男孩,我拿剩下的果脯和他换的。”
艾尔玛皱着眉替她可惜:“那你真是亏大了,这些小野花在路边随处可见,连一个便士都不值!”
三人沿街走到一处转角,斯科特家的马车就停在那里,几人上车后返家。莺庄的楼房前有大片美丽的花园,马车驶进铁艺的大门,抵达房屋的大门口方才停下,这让雪伦省下不少脚程,行事相当体贴了。
雪伦握着花束回到家里,一走进客厅就撞见安妮正端了撤下的茶具点心去厨房收拾。托盘上放着两个茶杯,里头只剩了些红茶底,碟子里的点心也都吃完了。
雪伦狐疑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安妮则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兴奋地向她小声汇报:“是的,道森先生刚刚离开。雪伦小姐,他很英俊,肯特郡的小姐们会为他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