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被裴炎带回宫中,可武后却避而不见,只着李公公传旨,将她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监牢的条件虽然差了些,此时却是整个洛阳城最安全的地方,她此番死里逃生,自然不在意这些。
因着武后圣意难测,又有武三思从中斡旋,狱卒们不敢怠慢,婉儿便也没受多大苦。
烛影摇曳,她端坐于石凳之上,默默打量着这座石室,还是那间牢房,还是那样的布置,甚至墙角里婉儿曾刻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想不到时隔多年,她上官婉儿又一次沦为阶下之囚,可那个人却不会再走进来,微笑着向她伸出援手了。
她缓缓闭上眼,当年的情形在眼前闪过,那个人的样子,鲜亮如昔,仍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向她轻轻挑起眉梢。
她伸出手去,握住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躬身从石阶上下来,牢里的烛光便随着那人带进来的寒风忽明忽暗。
听到动静,婉儿猛然睁开眼来,看到一抹红衣映入眼中,眸子里悄然掠过一丝失落。
狱卒跟上前来,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门放了红衣女子进来。
婉儿整理思绪,欠身做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你受苦了,快起来!”韦香儿笑盈盈伸手虚扶一把,又从随身带来的食盒中取出酒菜,一一摆放在石桌之上。
婉儿默默看着韦香儿从酒壶中倒出尚冒着热气的美酒,只觉有些蹊跷,这韦香儿已经半年多不曾与她往来,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来探她的监。她深知韦香儿为了武三思对她芥蒂颇深,就算念着当年相互扶持之情而同情她,也不至于俨然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裂痕一般。
“娘娘厚爱,奴婢实不敢受!”
韦香儿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了,抬眼看她一眼,道:“你我何须客套?坐吧!”
婉儿只得在一旁坐了。
韦香儿将酒杯推到婉儿身前,笑道:“牢里阴寒,喝了它暖暖身子吧!”
婉儿看着那杯酒,道:“奴婢身子虚弱,不胜酒力,只得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韦香儿眉眼一沉,忽然变了脸色,冷道:“怎么?怕本宫在这酒里头下毒?”
婉儿却没有被她的强做声势吓住,只淡淡道:“那娘娘有么?”
韦香儿见婉儿设起防备,不肯就范,怕事久生变,直言道:“就算酒里有毒,此刻你也得给本宫喝下去!”
婉儿目光微寒,想不到韦香儿竟要置她于死地,“你当真这般恨我!”
“我恨!”韦香儿咬牙,忽而如癫似狂,道:“不过两年,皇上便已对我厌弃,为了那新来的艳婢,他竟半年多不曾登过我的宫门,一个弃妇,在这深宫中挣扎,俨然行尸走肉,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婉儿蹙眉,“想不到娘娘竟已偏执到如此地步!”
韦香儿双眸一寒,歇斯底里道:“偏执?本宫就是偏执!都是被你害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别以为武三思会对你钟情一辈子!”
婉儿苦笑,“所以娘娘想要奴婢死?”说着,她托起那盏酒樽,微微倾下杯口,酒水顺势流在地上,立刻像是沸腾了一般,散了毒气。
韦香儿被当面揭穿,却不慌不忙地勾起唇角,幽幽道:“你也可以不死,但今晚一定有人要死!”
婉儿警惕地望向韦香儿,“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韦香儿对婉儿眸中的不安十分满意,自诩掌控了局势,愈发洋洋得意,道:“守仁从汝南校场折返,今晚会经过洛阳城外十里铺驿站!”
“你!”婉儿难以置信地望着韦香儿,想不到她竟然要用一个孩子的性命相威胁,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娘娘有什么都可以冲我来!娘娘自个儿也是做娘的人,怎么忍心去害一个孩子?”
韦香儿盈盈一笑,姣好的相貌在灯光下晕染出几分妖冶的味道,她垂眸欣赏着自个儿的纤纤素手,悠悠叹一口气,道:“本宫对那孩子没兴趣,只是为了逼你就范而已,”说着,又挑起兰指,重新满上一杯酒,推到婉儿面前,道:“他死还是你死,做个选择吧!”
婉儿瞥见她腕间若隐若现的佩玉,忽而目光一沉,那是守仁的随身之物。
天牢外更声悠悠传来,韦香儿的目光愈发阴冷逼人,婉儿顿了顿,终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毒酒。她垂眸打量着毒酒,忽而勾起唇,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我死?”如果只是私人恩怨,她犯不着大动干戈,冒险进这天牢里杀她。
韦香儿冷笑,“怪不得人人都道你聪明,也罢,不如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可知张昌宗莫名死了,张易之却为何坚信你是杀害他兄弟的凶手?”
“洗耳恭听!”婉儿不解,看韦香儿的样子,张昌宗实为张柬之所杀,她似是并不知情,却不知她在这件事中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韦香儿见婉儿面上略有茫然之色,便愈发有些得意,道:“我只是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