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遭。
那人逼视着婉儿,怒道:“母后既然将本王召回京都,缘何又将本王囚禁此处,避而不见?”
婉儿并未因此人的无礼而露出半分异样,她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客气疏离,道:“娘娘国事繁忙,待有闲暇自会召见王爷,王爷只需耐心等候便可!”
那人冷笑,指着心口咬牙怒道:“她是要逼死我,就像他对李贤做的那样!”
婉儿目光稍稍有些不悦,不动声色提醒道:“他是王爷的哥哥!”
“哥哥?”那人勾起唇角,不以为然,接着道:“在这个宫廷里,哪里有什么亲情,哪里有什么哥哥!都是利益罢了,连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虎视眈眈,痛下杀手,你还在这里跟本王讲什么可笑的亲情!”
婉儿目光微暗,她想起了贤太子,恐怕贤太子同李显一样,也曾如此地痛苦迷茫过。只是贤太子与李显不同,贤太子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从来都没有自暴自弃过。
“既然饭菜不合王爷胃口,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重做,奴婢告退!”对着一个闹情绪的人,多说无益,不如躲个清静。
李显心中苦闷,方才一番发泄已去了大半,此时稍稍平复下来,便将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婉儿,开口道:“听说,你曾是废太子的人?”
婉儿目光一滞,继而垂眸做礼道:“奴婢是大唐的人!”
李显冷笑,道:“好一个大唐的人!上官婉儿,你想在这宫里头明哲保身,只怕是痴心妄想!”
婉儿抬眸看向李显,淡淡道:“多谢王爷提醒,只是奴婢真的该走了!”说完,拱手做礼,不待李显回应,便自顾自往园外而去。
*
太平临水倚在栏杆上,将手中的鱼粮悉数撒入池子里,微波荡漾处,鱼儿全聚拢过来,她便单手撑着鬓角,百无聊赖地看着鱼儿抢食。
婉儿正疾步往回廊上走来,她刚伺候武后下了朝会,便听宫人奏报太平来访,已足足等了她一个时辰。
太平侧眸看着婉儿走近,换一只手臂撑起鬓角,戏谑道:“如今见上官大人一面倒是不容易!”
婉儿躬身作礼,道:“让公主久候,实乃奴婢的罪过!”
太平轻笑,道:“坐吧!”
婉儿撩袍在下首坐定,招呼宫人们添了热茶果脯。
太平捡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婉儿看着她,道:“不知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太平笑道:“昨个儿收到贤哥哥的书信报喜,说他得了一个儿子!”
婉儿目光一滞,强作镇定道:“实乃一件喜事!”话方出口,忽觉心口疼得厉害,只得垂眸端起茶碗,佯装口渴喝水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手腕却出卖了她。
是啊,时过境迁,谁都不可能还站在原处,他当然会有孩子,会儿孙满堂,她不是嫉恨,只是突然听到,一时有些不大适应罢了。
太平打量着婉儿的神色,忽而叹道:“你与贤哥哥相好一场,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
婉儿轻笑摇头,目露凄凉之色,道:“不,奴婢真心为贤太子高兴!”她与贤太子已无可能,既然有个人陪伴他,为他生儿育女,她应该替他高兴,何况房楚楚虽刁蛮任性,对他却是一片真心,甚至不惜与家人反目,也要陪着他远走他乡,这是她不曾做到的,她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这一世,就这么远远望着,默默守候着他的幸福,便是她仅能为他做的了。
太平斜倚着栏杆,将手中团扇轻轻摇着,叹道:“娇妻稚子、东篱把酒,婉儿,也许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他可曾在信中提到过奴婢?”终是不甘心问出这一句,当年贤太子不辞而别,她的心里便落下了一块心病,这两年多来,她一直在默默盼着一个解释,可巴州从未与她有片言只语捎来。
“这——”太平一愣,神色颇有些尴尬。
婉儿懂了,她沉默良久,忽而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道:“只要他安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