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兴庆殿送罢东西,婉儿独自往回走,刚转过回廊,便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抬起头,看见太平公主挽着李贤的手臂踏雪而来,他们身后紧跟着两名各捧着一束红梅的宫婢。
“奴婢参见太子,参见公主!”婉儿躬身行礼,双目被眼前的一袭白衣刺痛。
“原来是上官大人,平身吧。我和太子哥哥前来探望父皇,原来母后也在?”太平的声音清丽动人,好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婉儿在心头苦笑,自己不过和她同岁,却早已在心底沉淀了太多的阴郁,怕是再也亲近不得阳光。
只消片刻的失神,婉儿已迅速整理好了思绪,待李贤的目光望过来时,她沉寂如潭的眸子里已是看不出任何异样,“回公主、太子,皇后娘娘只是差奴婢来送东西,并没有同来,皇上这会儿好了很多,二位可去拜见!”
太平听说父皇身体好转,顿时喜上眉梢,拽着李贤要走,却见他一双眸子盯着婉儿,不由抿嘴而笑,道:“太子哥哥难道被上官大人给迷住了不成,怎地盯着人家瞧个没完?
婉儿微微抬起头,便见李贤望着她的方向,目光似是注视着她,又似是越过她去欣赏那一地皑皑的白雪,她的心慕地一紧,脸霎时有些发烫。
大概看出了婉儿的局促,李贤收回目光,转而在太平鼻尖捏了一把,宠溺的一笑。婉儿的心跳因为那抹笑容又漏了半拍,只想赶紧从这难堪而陌生的感觉里逃开,她躬身告辞:“太子、公主若没有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上官大人且慢!”李贤突然开口,婉儿已抬起的脚步被硬生生截住,身子顿时失去平衡,直直向前倒去,她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婉儿讷讷地仰起头,正撞上李贤充满戏谑的双眸,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红梅,顺势便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这朵红梅插在上官大人的发间,平添一分清丽,果然鲜花配美人!”
太平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道:“太子哥哥偏心,怎地太平就不美了?”
李贤眉心轻挑,朗声一笑,道:“谁说咱们太平不美了?这两束红梅全归你,你若喜欢,悉数插在头上都行!”
太平嘟起嘴,不满地娇嗔一句,道:“太子哥哥尽拿平儿取笑,这些花全插头上,那平儿岂不成了一只花瓶?”
李贤凝眸,似是看到满头梅花的太平一般,不由堆了一脸的笑意,道:“太平若是花瓶,那便是这世间最美的花瓶!”
婉儿已经许久不曾在李贤脸上见到过如此洒脱自在的笑容,她微微有些感动,可却高兴不起来。李贤对婚事的反对已经触怒了武后,他这种倔强的僵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危机就像一只巨大的网,正在一点一点地向李贤靠拢,婉儿明白李贤不是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并不在乎。
飞扬的雪花被寒风送入廊内,融化在脸颊上,平添几分寒意。
李贤打量一眼衣衫单薄的婉儿,皱起眉,道:“这么冷的天儿,还穿这么少,也太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边说边解下身上的狐裘罩袍,不容反抗地披在了婉儿身上。
“多谢太子殿下!”婉儿推辞不得,只得默默受了。
太平一脸笑意,怎肯放过这个打趣李贤的机会,可惜刚要张口,便被他一把拎起,径直往大殿里去了。
目送李贤与太平离开,婉儿从袖口里取出那本奏折,方才挣扎良久,她还是从送给李治过目的折子里悄悄抽出了这本,眼睁睁看着李贤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做不到。
“婉儿!”肩上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婉儿吓得一个机灵,忙将手中的折子藏入袖中。
来人冲着婉儿粲然一笑,凑上来就要来挽婉儿的胳膊,道:“我远远看到是你,果然没看错!”
“韦香儿?”婉儿扫一眼半倚在她身上的少女,身子一霎时有些僵硬,她一个人惯了,着实不太习惯这种亲昵,可却尽量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韦香儿似乎并不介意婉儿淡淡的疏离,仍一脸兴致勃勃,道:“方才我在殿里,远远看见你来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想得如此入神,冲你使眼色你都没瞧见!这会儿太子和公主在,我才得空偷偷溜出来跟你打个招呼!”
婉儿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讷讷‘嗯’了一声。
韦香儿笑道:“听说你如今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真是太好了!前些日子我还想着怎么才能把你从浣衣局弄出来呢!”
“多谢,”婉儿尴尬地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不由打量一眼韦香儿,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香儿姑娘,可否麻烦你帮我往东宫送样东西?”
“叫我香儿便可!”韦香儿爽朗一笑,转而不解道:“方才你不是才见了太子,为何不当面给他?”
婉儿目光轻转,道:“东西在我的住处,没有带来,况且太子随身携带也不方便,还是送到他宫里比较合适。我本是要去送的,只是下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