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薇走进屋内,崭新的布设,焕发着新亮的色泽,不似陈年老木般。微微传来梅香,淡雅、沁人心脾。尤似故人常态,她总喜欢剪来梅枝,养在她最喜的白玉瓶中,几日一新,屋内便满是梅香。她说梅花坚韧,凌寒独立,傲雪不屈。
秋庭薇躺在床上,闭眼冥思。她总想追回那些回忆,追回故人,可越是如此,这些便越虚无缥缈。她好想就这样一睡不起,永远浸泡在深渊里,可是总有东西撑她上岸,在熟睡时吵醒她。世间法度尚在,为何无公理立世;为何这大千世界,容不下她渺小身影,为何……为何……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就信了那所谓大师之言,她可刚出生啊,你就这样舍得,血缘至亲在你眼里也比不过这谶言!秋循义,你本不是信这些东西的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看见她对你的恭敬,那是对你高位的恭敬,并非是对你父亲的尊敬!十八年,纵然我现如今用炽热的心去包裹她,可这隔阂如深渊裂谷,是你我拼尽后半生也无法填补的空缺!你就这样舍得!你可想过今日!”屋内的秦夫人歇斯底里地向秋循义发问,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深居庭院后,她的心是儿女的,而秋庭薇,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她期待了十个月的孩子,可她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就这样被剥夺了第一次为人母的权利。病好后,她曾去临州小院看过她,隔着门。女儿在里,她在外。她不敢靠近,怕吓坏了三岁幼女,甚至于,她害怕自己的骨肉看见自己,下意识是后退,是恐惧。她还是胆小,只敢在门外悄悄地,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大。
临州小院的门,随着秋庭薇的长大,时间的沉淀,化为他们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秋循义只是背对着她,他不敢告诉秦堇年那件事,她对他是高位的恭敬,自己对她又何尝不是敬意。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当年刺耳之言尤在耳畔荡漾出涟漪。那个少年找到他时,眼中是满溢的仇恨和报复,他说他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开端就是庭薇。他曾经不理解,但在令牌的威严下,他应了。十八年,他终于懂了,他懂了那个人的执着报复,他亲眼见证了他们以血肉扶上的帝王,是多么的阴险卑鄙!如今见到他们的唯一后人,他更多的,是对她这些年忍辱负重的敬,是对她身后千百条忠贞烈士之死躯的敬意。或许庭薇她,知道了这些事,也会理解自己吧。
他一一受下秦堇年的话语,她没错,是自己,愧对了她。
终于,秦堇年对他的无言之态甚是失望,她夺门而出,与他背道而驰。
秋庭薇又是一夜无眠,在没有阿薇的岁月里,她没有睡着过,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状态。第二日,秦堇年卯时叫她醒来吃早饭。她应了声。
饭桌上,秦堇年为她夹菜添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而秋庭薇,也尝试去接受这份照顾。
“父亲呢?”
秦堇年先是一怔,后笑着说到:“他啊,去上早朝了。母亲等会带你去街上走走,刚来京都,先适应适应环境,可好?”
秋庭薇点头应下。二人吃完饭,出门了。
京城的雪已停,街面上依旧覆盖着未化的雪,一步一脚印。
二人穿梭在街上,秦堇年带着秋庭薇去胭脂铺,簪子铺,为她挑选全京都最好最美的胭脂簪子。秋庭薇只是跟着她,陪着她试了一个又一个颜色,一支又一支发钗,可她觉得,在阿薇的脸上无需做这些粉饰,她很美,如未雕饰过的芙蓉,如独立枝头的雪梅。但是总不能扫了秦夫人的一片用心。
“庭薇,这只白玉簪子配你,你可喜欢?”秋庭薇看了它一眼,便被吸引住。秦夫人见她喜欢,便包了下来,顺便又挑了几副配她的素雅首饰。秦夫人总想给她买最好的,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一丝空隙,所幸的是,她的女儿接受了。
二人出了店门,兴致勃勃地回了府。
秋循义已在家中等候,见了刚买完东西的母女二人,很是高兴。三人准备吃午饭。
饭桌上,秋循义道:“春雪已停,过上半个月便是宫中的春日宴,需带家眷,庭薇啊,你可愿去。”
“这去去也好,你这刚来京都,也没个朋友,春日宴上有许多官员的家眷儿女,你倒可以去交个朋友。在这京都能多个照应。”秦堇年停箸,抚她的肩, “但你若不想,便不去了,宫中规矩繁多,倒不如自己家中自由些。等改日我带你去京郊,春日有花田,那里才美。”
“母亲,我愿意赴宴。我初来乍到,也想认识大家。”
秦堇年看着自己的女儿答应了,心中满是喜悦,她渐渐地接纳了这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只是秋循义暗暗皱了皱眉头。
夜晚,他令人唤来秋庭薇。
“这么晚了,父亲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要做的事,我不干预也不外说,只是,你千万小心,你母亲也说了,宫里不比其他。我只想满足堇年的一个幻想,在她心中,你平安,足矣。”
“秋侍郎所言,我明白,我也会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