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从缝隙中看见几只乌鸦在炽烈的亮光里飞来飞去,相互追逐,首尾相接咬成一个圆环,像在嬉戏一般。
幸而,几息过后,这炉膛大火骤然熄灭,苏奈这才看清这方世界的本貌:四面云霞都被染成橘红色,还残留着一些火苗。
那些乌鸦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名幼童,他们身着金袍,披发赤足,手腕、脚腕上戴着两圈金铃,旁若无人地在火焰中打滚、走动,金铃发出空灵的脆响。
苏奈瞟来瞟去,顺着向上逸散的云缕,望见了通往上界的云梯,云梯外却守着好几个幼童,他们围坐在一起,拆解着一团缠在一起的金线。
这么多人,却是难以偷闯了。
苏奈和杨昭对视一眼,她的指尖一动,藤蔓便缠住杨昭的手,拖着他走向云梯。还未靠近,那些小童便停止说笑,一脸戒备地看向她,他们的睫毛和瞳孔都是金色的,看上去十分怪异。
“小哥。”苏奈挤出笑道,“我身后这个郎君,是你们的天辅星君,先前渡劫的时候出了问题,奴家奉西洲府君……祁什么猪的央告,把人劝好了,他现在愿意飞升了,能不能烦你们让个路,让我将他带上去交差。”
杨昭低着头,心中忐忑。
“什么是小哥,我们都是金乌。”那小童脆生生道,“凡人飞升自有通道,这里是金照天,管理天地时序的,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履职?”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解金线的小童附和道,一时间吵闹声一片。
“你若不信,”苏奈掏出帽子,“我这里还有府君的帽子为证!”
金乌斜着眼打量她:“就算是真的,四天王怎么会让你这只小妖怪带着神仙上天呢?你一定是偷跑上来的!”
金乌们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不管怎么回事,先报告了天帝再说。”
他们手中牵扯的金线的光芒刺目,比大太阳的锋芒还要毒辣,照得苏奈越来越热,流着泪避开目光,说话的金乌见她这幅模样,似乎觉得有趣,执起金线道,“妖怪是不能上这里来的,你站得太近,一会儿你就会被烧化了。”
苏奈惊恐万分,尾巴毛都竖起来,退了一步,但其他地方玩耍的金乌已然围拢过来,手上牵着金线,做出防御的姿势,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
就在此时,一条锁链凭空结出,拴在苏奈手臂上。
杨昭将苏奈拉在身后,她惊讶地看见,他的双肩仙气萦绕,布衣褴褛之处已被云气缝补。杨昭的瞳孔蕴着一层层闪亮水波,荡去浊气,目光明亮而威慑,带着锋芒,令人不敢直视,那些金乌们不由退了一步。
他肃着脸道:“我确是天辅星,与这狐狸精在凡间有些拉扯,恨不能造业,只好将她拘了上天理论,初次上天不识路,各位行个方便,让我上去!”
苏奈怔了怔,假意挣扎起来:“哎呀,疼死奴家了,放开,放开!”
“闭嘴!这一路上我多番忍让,你却造次,不要逼我就地动手!”
几名金乌面面相觑,不知这狐狸精得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能气得神仙把一只妖怪生生提到天上来。
一只金乌指着杨昭道:“几日前我还飞去凡间催过那西洲府君好几次,渡劫的星君确实是他!”
两人越吵越激烈,只恐大动干戈,金乌们于是纷纷让开,持金线的金乌也爬起来:“那星君快点这里上去吧。”
杨昭脖子梗直,拖着苏奈上了云头,云梯升起的瞬间,仙气散落而下,盖不住地显现出丝缕灰气。
金乌们仰着头,吸吸鼻子,他们主理光明,对这种入障、晦暗的气味十分敏锐,有一人问道:“他的仙气中为何掺有魔气?”
“他根本未成仙!我们被骗了!”下面跳脚的金乌们纷纷变成了乌鸦状,首尾相连,拍翅向上飞:“快去报告天帝!快去报告天帝!”
苏奈抱着黑犬,刚与杨昭升了上去,便听到下面金乌的叫嚷:“他们发现了,这可怎么好!”
苏奈拿出佛珠做法,杨昭驾驭云头,极速向上升,一连穿过两层云境,金乌却穷追不舍,一只金乌的翅膀从云头中戳出,险些掀翻了他们。杨昭不知怎么感悟出的那点仙力再也撑不住了,全然溃散,两人跌在一方云境之中。
追兵的喧闹,金乌的吵嚷,淹没在更大、更混乱的声势中。
这一方世界是为仙歌欲界天,是一座长十丈、宽十丈的宫殿,宫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奇花异草、珍奇异兽遍地,两人砸在地上,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大、太过喧闹,充满笑声与乐声,树下、石旁,神仙或躺或坐,聚精会神,两两对弈或饮酒。殿堂正中,约莫五十名仙子正在舞蹈,有反弹琵琶、抚琴吹笛者约七八人,剩余的击鼓跳舞。
她们高梳着双环髻,身披彩罗绮,衣裳已被云气搅得散乱,袒露着手臂与大腿,眼带笑意,神采飞扬,沉浸在欢乐之中。
杨昭捂着头,艰难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