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放下,又从匣中取出香囊,“那我缝制的香囊,你总要挂上?咱们这里的规矩,成亲以后,做相公的身上总得有一件浑家的手作,不然被熟识的人看见,还以为我做的很差呢。”说罢,不由分说,强行给杨昭挂在身上。
两人夜话许久,杨昭还是收下了那件秋衣,还有那只香囊。
待吴抿香睡熟了,杨昭悄然起身,跳出窗外,压低声音道:“苏姊姊。”
苏奈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院子里揪草,立刻跳了起来:“总算能说话了,可憋死奴家了!你是怎么忍得了那么久,奴家怎么就感觉这样难熬?”
作为外来者,只有两个人单独在的场合,才能音量如常地相互攀谈。
想到今日的事,她心虚地瞥一眼杨昭,“那个失踪的丫鬟,其实是奴家不小心给吵破了。不过奴家不是故意的——”
“我猜出来了。苏姊姊,这不能怪你。”出乎意料的是,杨昭脸上毫无恼怒之色。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实话说来,进入这烟幕中两三日,连我都时常恍惚,快要忘记此处不是真实的凡世,还以为这便是我本来的生活。苏姊姊,要不是你进来,提醒了我,我差点就忘记我是从外面进来的,也忘记独公子交代的禁忌,有好几次,我差点难抑开口与小香说话的冲动,看到你才及时停止,真要多谢你了,苏姊姊。”
“什么,难道进入烟幕,还有使人迷醉的功效?”杨昭的道谢分外刺耳,苏奈酸酸地想,杨昭果然是忘乎所以,怪不得能旁若无人地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不顾她的死活。
没想到她在此处盯着杨昭,反倒提醒了他,苏奈气得胸口发闷,捂住了胸口,虚弱道:“那奴家怎么没有忘?”她还惦记着要赶快出去,去拿有毒公子送给她的宝物呢。
“苏姊姊,你道行深,又没有执念,大概是因此才能保持神智清明,不像我这般受影响。”杨昭忽而抓住苏奈的手,恳切道,“苏姊姊,我正想请你帮忙,因为我感到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混沌,一旦我忘乎所以开口,你便提醒我一下,务必不能让取影术失效。”
这下好,不仅要躲躲藏藏,还要帮着情敌延续幻境。苏奈想到此处,立刻抽出手拒绝:“这是影,又不是真的,这样维护它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是假的。”杨昭答得平静,黝黑的眼底闪过一片翳影,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可是它这样真实,我舍不得它这么快消失。”
“可你也无法一直呆在这里。”苏奈生怕他不出去了,抓住杨昭的袖子道,“有毒公子说了,等那三炷香烧到底,烟雾自会散去。你迟早要回去,倒还不如和小香道个别,趁早和奴家……”
杨昭目光闪了闪,截断她:“还是坚持到香烧尽吧。”
苏奈垮下脸。又听杨昭道:“苏姊姊,你还记得小香怎么死的吗?”
“是我们到西洲那日,被盗匪给杀死的?”苏奈抬起脸,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害怕影子境里也有盗匪来杀她,所以才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正是这样。”杨昭抬头望着夜空,“当日没能在身边保护小香,我很遗憾,她死时想必分外绝望吧。所以,即便我知道是假的,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是想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苏奈感觉到杨昭的心跳变得迟缓凝重,似浸泡在苦水里,生怕影响了这人心的美味,便脱口而出:“其实,影子不全是假的!”
她招招手,令杨昭附耳过来,偷吸了他鬓边好些阳气,方才神神秘秘道,“有毒公子告诉过奴家,影子里,有小香的一缕魂魄。”
她眼睁睁地看着杨昭黯淡的眼睛闪烁出光芒,那颗心也怦怦地跳动起来,不快地摆了下尾巴。
噫,就这么开心?
苏奈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裳:“奴家可以大发善心帮你,但等回去,你可要将你的心进献给奴家。”
杨昭早已习惯她的玩笑。苏姊姊是个大好人,总是说可怕的话,但却是刀子嘴菩萨心。他望着苏奈,眼里充满真挚的感激:“苏姊姊,你叫我当牛做马,做你的奴仆都行。”
苏奈自觉达成了合约。
为了杨昭心甘情愿的献祭,是日之后,她便捏着鼻子,强忍着看杨昭同小桃的一举一动。
杨昭每每忘情而欲言,刚动一下嘴皮,柜子便吱地打开一条缝,苏奈拔一根狐狸毛化为草箭,嗖地正中杨昭的眉心,或是在躺在床下,一把拽住他的裤脚,杨昭便回神闭口,心道一声好险。
两人这般通力配合,竟平安无事地熬过四五日。
苏奈眼巴巴地看着日升又日落,连她都很惊讶,这有毒公子的香,竟燃得这样慢,慢得让红毛狐狸心力交瘁。
终于,这夜,苏奈顶着眼下乌青,将杨昭召唤到院中:“什么时候出去,奴家实在是受不了了!”
杨昭默默地给她递上一碗加了牛乳的香茶,又帮她扇风,小心翼翼道:“苏姊姊,你再帮帮我吧。”
“呸,你个狼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