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缺口的大碗倒扣在暗处,滚落两根筷。因为寂静,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意。
屋里比那妖精洞还窄小几分,大屋连着一个小屋,小屋拿门帘挡着,里头还要暗。有一股浓重的人味。
靠墙有炕,炕上散落一些衣物。
那小屋里,却有张占了大半空间的拔步大床,外面围了帘子遮挡。
这帘子,不是轻纱帐幔,是拿缝接起来的粗布片片,从床上木架,一直拖垂至地面,把里面糊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真有人愿意睡在这么闷的床上?
苏医女想伸手去掀,郑大却往前一挡,挡住了她:
“苏医女。浑家生得丑陋,怕吓着你。”
“您可以隔着帘子诊断吗?”
苏医女眼珠子一转,斜睨那帘子,帘子分明里面有活物的呼吸。很轻微,有些颤抖:“大夫诊病,望、闻、问、切都少不了。看都不叫看,叫我如何判断?”
郑大还是执拗摇头。
苏医女笑道:“再说了,做大夫的,什么病人没见过,还能被个长相吓着?”
是生了鳞,长了疮?他不知道,他对面的这个,裙子底下还藏着尾巴呢。真没见识。
郑大比不得她口齿伶俐,只一味固执,铁塔样的身躯堵在帘子前:“不成,你还是隔着帘子诊脉。”说着,探进围布内,牵出一只苍白的手来,向上一翻,露出枯瘦的手腕,“就这样。”
这只露在外面的手,十指细长,皮肤又细又滑,白似璞玉,一点也不像个村妇的手。
苏医女动了动郑大看不到的头顶耳朵,听到帘子后有怪异的细微声响。
人类不一定听得到,对于狐狸来说,却清晰可闻。
啐,她不过是想挖颗心补补,怎么就碰上了这倒霉事?
她微微眯眼,便顺了郑大的意思,耐下心,将手指搭上这细瘦手腕。
刚刚搭上的那一霎,好似有一股电流顺着那手腕蹭地电了她一把。比之前碰到郑大的感觉还强烈。
苏医女被电得周身毛发微飘,险些嗞出了尾巴,一把甩开那手腕,从床边跳了起来。
郑大被她吓了一跳:“苏、苏医女,这是怎么了?”却暗暗捏了拳头。
苏医女受惊一般看了帘子:“这脉象……”
郑大屏息。
“甚是平稳。”
郑大眼神一愕,松开了拳头:“可是,浑家早上一直喊腹痛,浑身无力,饭也吃不下去,疼得在床上打滚……”
“或许是夜里受凉,坏了肚子而已。”
“可是……”
苏医女道:“开两副药吃吃就好。恰好这几味药,身上带着。不过,需得借大哥家中灶台一用,好叫我们煎药。”
郑大闻言,眉头一松,竟径自略过这双卖乖的眼,往门外跑去:“我这就去准备炉火。”
郑大跑出门的一霎,苏医女噔噔噔退了好几步,如临大敌地瞪着那只苍白的手。
但仅仅是碰到,就险些把她电得嗞出原型的这截苍白手腕,却安静而怯生地缩回帐中。
似从未察觉这苏医女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