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李玄霸对已经刮了胡子、换下道袍的魏徵笑道:“看来我还是托了你的福了。你敢旁听吗?”
魏徵谦恭道:“三郎君,我克三郎君和二郎君之外的主,只能待在三郎君和二郎君麾下。我什么都敢听。”
李玄霸失笑:“你胆子确实大。那就好好听,把今日之事告诉我二哥。我懒得自己说。”
也对,这位以后的刚直谏臣可是会上瓦岗寨的“反贼”。
魏徵道:“是。”
他心里十分激动。夜会民贼,这是会满门抄斩的事。他才刚来郎君麾下,郎君居然如此信任他?!
陈铁牛挠头。罢了,郎君总是对的,听郎君的。
他决定盯紧魏徵。如果魏徵敢逃跑告密,就一刀剁了魏徵的头。
李玄霸带着今天刚收的幕僚去见王薄,王薄和里正也吓了一跳,不由对李玄霸更加佩服。
里正在露天亭子中烧起一堆篝火。
李玄霸披着大氅走到亭子中的时候,一个穿着斗篷的中年人已经在篝火旁喝酒。
“‘义薄云天’李二郎,‘德重恩弘’李三郎,在下王薄,久仰。”中年人取下斗篷,对李玄霸拱手。
李玄霸满头问号。这是在拍《隋唐演义》吗?怎么还给自己和二哥上诨号了?
未来史学家魏徵眼眸一闪,将这两个“诨号”记在心底。
“不知道我和二哥什么时候有如此响亮的诨号,还是第一次听到。”李玄霸伸手做出请坐的姿态,好像这里是他的主场似的,“知世郎孤身赴会,真是好胆色。”
王薄苦笑:“孤身赴会的难道不是李三郎君吗?”
李玄霸坐在亭中已经被篝火烤热的石墩上,松了松大氅的领口:“这大隋还是陛下的大隋,我身为陛下的虎牙郎将,去哪里都不算孤身。”
王薄脸色一沉:“李三郎君是要招抚我吗?”
李玄霸摇头:“陛下有令,‘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
王薄骂道:“狗贼皇帝!”
李玄霸拿起酒碗,为自己和王薄各斟了一碗,将其中一碗递给王薄。
王薄接过酒碗:“那李三郎君特意来这里是为何?”
李玄霸笑道:“见一见未来的同僚。知世郎,你信命吗?”
王薄沉声:“你是说我命中仍旧会归服狗贼皇帝?不可能!他害我一家饿死,我只想亲手斩下狗贼的头颅!”
李玄霸摇头:“你当然不可能归服陛下。那换个话题吧,知世郎,你想过起兵后的未来吗?”
王薄直直地看着李玄霸淡漠的双眼:“没有。”
李玄霸道:“你倒是坦率。”
王薄道:“我只是不想死。所有跟着我上山的人都是只想着现在不死。所以李三郎君,你要和我说什么未来?”
李玄霸又转移话题。
他问道:“识字吗?”
王薄皱眉:“识得一些。”
李玄霸道:“你能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应当是识字的。”
李玄霸从怀里掏出诗册:“看看。如果看得上,就将这些诗歌传诵出去。”
“诗歌?”王薄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说什么命运未来,一会儿又谈什么识字诗歌?
魏徵好奇地看着自己刚认的主家。李三郎君对谁都是这么一副神神叨叨难以捉摸的模样吗?
虽然谜语人总会让人窝火地想要狠揍一顿,但谜语人又最能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王薄把诗册放在膝盖上一手酒碗,一手翻书,借着篝火看了起来。
有落款为李白的诗人作《丁督护歌》,怜“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君看石芒砀,掩泪悲千古”。
有落款为白居易的诗人作《卖炭翁》,叹“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有落款为杜甫的诗人作《石壕吏》,悲“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更有那落款为屈大均的诗人作《菜人哀》,“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王薄诗未看完,酒碗落地,目眦欲裂,喉咙中发出仿佛受伤困兽般的嘶吼呜咽。
魏徵愕然地看向王薄,不知王薄读到了什么,竟不复镇定,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