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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公主房内已是一片慌乱。

琅画端来一盆凉水,绞丝镯随着一双玉手浸入其中,登时便冻得通红。她拧了帕子,急得叫瑶琴坐到一边去,自己将冰帕子敷到公主额头上,不一会儿又觉得那帕子也不凉了,便重复着动作。

知州府的地龙烧得极热,几人身着单衣都不觉得冷。

贵妃榻上,靳鸯一张小脸蒸得通红,全身都像浸在水中,烫得要命。琅画继而又为她擦着四肢,偏偏触到她右手的时候,才发现她手中还紧紧捏着一个簪子,人明明都已迷迷糊糊晕了过去,却死活不愿松手。

屋外爆竹声连天,蹿起的烟火驱走黑暗,望城的夜也亮如白昼,似乎过年节也不过如此。

“大晚上还放什么放?是死了爹娘值得庆贺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莫让我大梁将士放过你们!”

琅画是个泼辣性子,听着外面连番的吵闹,几欲破口大骂。

“素冉姑姑,求您可怜可怜公主,请太医吧!连着五天公主白天强颜欢笑,夜里便发起高烧来,公主娇弱,这般下去如何使得!”瑶琴看了这情景,一时哭得不能自已,扑到素冉膝前,拉着她的衣裙求道。

“姑娘莫要说此话!”素冉拂开她的手,听了这话脸上倒有些不好看。“且不说这已入了大燕境地,一言一行皆有人细细瞧着。就是有太医,也治不了公主的心病啊!”

琅画搀扶起地上的瑶琴,又与她一齐跪下。

“姑娘们要知道,从前你们陪着公主胡闹,确实是姑姑我责罚你们最多。可今朝娘娘让我与公主陪嫁,你们定能知晓其中深意。我从前虽服侍在娘娘身侧,如今也不是姑娘们的敌人,再不想听到这般见外的言语。”

素冉严肃着一张脸,强忍着不去看榻上烧得不能动弹的靳鸯。

“姑姑恕罪,是瑶琴太过心急,冒犯了姑姑!”

瑶琴哭得话都说不全,还是琅画代替她赔的罪。

素冉叹了口气,扶起两位姑娘,而后走到衣柜旁拿出锦盒,打开后,只见烛台照应下有四起的寒光。

没管姑娘们满眼的疑问,才托住公主的后颈,脱下公主的寝衣,右手便连起三根银针,扎入公主的脖颈与胸口。

“姑姑!”两人不知道素冉还会行医,忍不住惊呼,却又同一时间捂住嘴巴。

夜深人静,她们不能让人知道公主身体有恙。而后又是几针沿着经脉扎去,靳鸯只觉口中有血气翻涌,一时忍不住胃中的恶味,猛地起身接过帕子吐了出来。

她呕得难受,素冉不住拍打着她的后背,缓了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清明过来。

靳鸯瞧得白色的袖帕上有一摊暗色的淤血,琅画沏茶递来,瑶琴为她披上寝衣。

四人围坐在一起,含着泪静坐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言语。

“公主,你是气急攻心,一口血瘀堵在胸口,才致反复高烧,伤及身体。”公主还没有力气,便还躺在她的怀里,素冉抚摸着她的额发,就像小时候抱着她一样。

“只是这法子短时间不能用两次,公主若再不宽心,便会继续患病缠绵于榻上。”

听了这话靳鸯有些发怔,从梁皇的掌上明珠到如今受万人所唾的和亲公主,她已强忍悲痛来了大燕,还要她坦然不在意?这云泥之别,她又如何能做到?

靳鸯忍下鼻头的酸意,微跳的宫灯烛火之下,她的眼里生出几分娇柔与倔强来。

“我会做到的,定不被大燕轻瞧了去。”因吐过,她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却还是如丝竹管弦般动听。“我手边能近身伺候的侍女不多,今日便让瑶琴与琅画休息去,可否由姑姑陪我?”

素冉眼眸一亮,自然应下。

才发了汗,素冉不让公主再洗浴更衣。靳鸯倚在她身上,由着素冉轻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身子舒爽不少。

良久,她颤声发问:“姑姑,我还有法子吗?”

素冉的手一滞,缓了片刻,又轻轻用力。

“身在燕地,别无他法。”

“我梁国已经三朝未有和亲的公主,这次难道我真要嫁与那老燕皇?受他折辱,才能保我大梁后方安定?”靳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血意又在上涌,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公主,便是天子也未曾有事事顺意的时候,何况女子本弱,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已实属不易,公主再不认命,便是自寻死路!”

靳鸯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听了之后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总听她说什么男儿如何,女子又如何,心中不禁烦闷,却又不敢回嘴。

从前每次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母妃不忍责罚又不能不教育,总是叫素冉过来,打得她身边的侍女手心通红,一身鞭痕。她也得跪在佛堂前一夜,抄完十遍《女则》素冉姑姑才作罢。

她虽是母妃带进来的陪嫁姑娘,但靳鸯也可以摆公主的架子。可她看多了那张冷冰冰的脸,知道就连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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