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深邃的眼,他修长的手微松了松领带,矜贵之余,更添了几分懒散。
目光落在文渚纤白手指正握住的那个档案袋上,他没正面回答,只似笑非笑:“现在才给,看样子是他的教训少了。”
眼底漆黑,话中透着高居上位的冷淡。
接着又问:“他给了你什么?”
眸光一动,文渚已从他的态度得到了答案。
她如实道:“一张颇为珍贵的珠宝设计手稿。”
“合你的意?”
“一名合格的设计师,总是会向往前辈的作品。”
——那就是合意了。
谢晏白终于颔首,淡声评价道:“那他到底还算有点脑子。”
想了想,文渚决定还是为王顺尘说句公道话:“Mr. Anthony保留下来的手稿不多,王顺尘如果是那次谢家宴会之后才开始行动,那他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
谢晏白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你做了什么?”文渚神情探究。
一旁实木的架子上,摆放着盆掐丝珐琅的玉盆景。主体的灼灼桃枝用了各色的玉石雕刻拼凑,风雅之余,又绚丽得赏心悦目。
看了她一眼,谢晏白把玩着朵那盆景底部错落铺陈宛如落花一样玉雕桃花瓣,姿态显得随意:“只是让他这段时间的投资不太顺利。”
从头到尾,都没喊过王顺尘的名字。
是根本就没把那位王总放在眼里。
他指骨白皙修长,那白玉的桃花瓣在他指缝间翻来覆去,平添了若有若无的糜丽。
也竟一时让人分不清哪个更像玉一些。
目光从那糜丽上移开,文渚带了点好笑之色:“王顺尘就靠投资赚钱,你让他投资不顺,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根子。”
“是吗,那他就该管好他自己。”
注视着他的态度,文渚轻轻扬了下眉:“他怎么就惹到你了?”
“还是说……”
迟疑再次浮上她的眼底,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置信。
以至于她看向对面人的视线如隔着条难渡的川水,昳丽之上神情朦胧,显出遥远的模糊:“……确实是为了我?”
王顺尘是向她赔礼,那他的不顺利总该是和她有关——但她与他的交集,不过是那次回国后宴会上的几句话。
他的冒犯真细细梳理起来,也只有那么几个黏腻龌龊的眼神。
……可这,也会被谢晏白知道,让他特地去惩戒给她出气吗。
她的视线里有着细微的让人难以分辨的情绪,探究与审视明晃晃不加掩饰。
像拨开了冰面上那层柔软轻覆的春雪,一贯潋滟的桃花眼此时不再眸光盈盈,眼尾挑起,显出难得的尖锐。
却也让谢晏白想起那日。
饶是不在伦敦,他也对文渚的动向有着大概的了解,所以在她买了机票的当晚,他就知道了她即将回国。
想起有场涉及时尚界的宴会即将举办,他就借其他人的口给陈泽递了消息。
他倒不是知道文渚回国的目的,只是觉得,这种宴会或许会对她有帮助。
陈泽果然邀了文渚。
而她也确实去了。
那日的宴会厅奢靡浮华,到场之人皆地位不凡,谁敢说就能随意对待?
厅内觥筹交错,谈笑走动的每个人皆是下了功夫的盛装,分明处处衣香鬓影,但他就如多年前在谢家一样,一眼就看到了文渚。
她一身红裙优雅娉婷,眉目间的神色动人娇妍,恍若一朵世间独一无二的馥郁玫瑰。
她与人交谈,分明之前还言笑晏晏,却是突然被扫了兴致。
装饰性的烛火明灭,大厅更显华贵虚幻,而在这么多年的注视之后,他早已明晰文渚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可能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神色动作。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在王顺尘面前,她眼底有多冷。
……
外面的梧桐叶和同伴低低说了句什么,在午后的日光里,文渚的黑白瞳孔显得分明,也显得有股透着冷的疏离。
在她瞳孔中落了一眼后,谢晏白垂首,眼眸幽晦,平静地道:“没错。”
他承认了。
但文渚却像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略微茫然地拨开突然滑落,挡在眼前的头发,向来清而婉转的语调中透着不解:“可我与王顺尘,只在那次的宴会上有过交集。”
谢晏白冷淡阐述事实:“但他确实冒犯了。”
“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谢晏白放在心上了。
顿了顿,她垂下鸦羽般纤长漆黑的眼睫,换了种说法:“虽然他这赔礼有点迟,但道歉了就还不错……其实,我很意外你会为我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