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渚垂下眼,浓密而卷翘的眼睫在她眼下投落一小片浅而淡的灰色阴影。
阴影的边缘同样是细细的一条,便如她设计图上的勾线和描边。
这些年来,珠宝设计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她微微出神。
名与利显而易见,这也是当初的她迫切需要的。
但除此之外,每一次的从无到有,带来的满足感又岂能是寻常能够比拟。
白皙指尖勾画着轮廓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文渚凝神,看向灰卡纸上那只勾勒出了一半的美人鱼尾。
珠宝设计已经不再如她刚入学时那样,是她纯粹的兴趣了。
当兴趣与谋生的需要融为一体,它就变成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本能。
但……这样也挺好的。
总是带着平静笑意的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鱼尾接着刚才的线条,再次被描绘起来。
纯粹太过稀有和虚无缥缈。
这样夹杂着利益,反而能让她安心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放弃这一行。
……这样就足够了。
落笔沙沙不停,时间恍然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文渚终于被饥饿感拉回现实。
她停下手中的笔,思索起午餐的备选。
谢晏白诚不欺她,王姨就当真只在周末过来。
王姨不来,她就自己准备午餐。
之前的几次都很顺利,只有昨天她是忙忘了,只草草喝了杯咖啡应付。
结果就是她脆弱的胃抗议飞快,让她又紧急去买了胃药。
前车之鉴摆在这,今天就不能再应付了。
……吃什么好?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敲了敲。
文渚一愣。
这个时间,会是谁?
或者说,谁会过来?
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她打开质感稍重的门,外面的廊道下,站着的却不是她预想中的谢晏白。
而是王姨。
她这下是委实感到了惊异:“……王姨?”
王姨的年纪大约四十多了,显出一种经过训练的礼貌,面上的表情亲切又不会让人感到唐突:“文小姐,午饭做好了,您要现在吃吗?”
“……就现在吧,刚好我也饿了。”
微微眨了下漂亮的桃花眼,文渚关上门,随王姨一起往餐桌走去。
家里空寂,不见另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谢晏白好像没有回来。
明丽的面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文渚干脆问出心底的疑惑:“王姨,你今天怎么会来?”
“是谢总让我来的,他说您这段时间都会在家,让我也过来替您做饭。”
王姨答着,态度恭敬而客气。
原来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谢晏白需要对她如此照顾吗。
她得到了答案,却又冒出了更深一层的惑然。
王姨说着,转身看向文渚,礼貌又恭敬地笑了一声:“谢总说您在英国待得比较久,我就做了顿西餐,希望您还吃得惯。”
“……让您费心了。”文渚慢声启唇。
“您客气了。”
王姨做的是茄汁意面配奶油蘑菇汤,摆盘精致色泽诱人,味道也没逊色,文渚甚至觉得这可比一些意大利本地的米其林。
不愧是谢晏白找来的人,她在西餐这方面的厨艺,竟也不输于中餐。
银亮精致的刀叉在被放下时,只发出了很轻的声响,昭示着餐桌前的人良好优雅的用餐礼仪。轻轻舒了一口气,文渚想了一想,给谢晏白发去信息。
「午餐.jpg」
「多谢您还让王姨过来一趟,午饭很美味」
「王姨工作日的上门费用是多少,这部分我出吧?账单给我,我转给您」
——她与他之间,还是算清楚一些比较好。
她正想着,谢晏白已然传回了信息。
他道着:「文小姐,以后还是按时吃饭比较好,不然,我很担心你的工作效率。」
「转钱就不必了,这点投入还不至于。
文小姐,在钱这方面上,你也许可以再看得起我一些。」
话中不含温情,甚至带着独属于他的傲慢锐利。
以至于,她甚至可以脑补出他说这话时的语调。
一定也是如之前那般的微哑,同时透着冷意,就像是北国呼啸携雪的流风。
眼底澄明的目光微动,闪过一瞬更为复杂的情绪。
文渚终于恍然明白,王姨为何突然增加了上门时间。
因为谢晏白看到了她买的胃药。
而他也知道她一挨饿就会胃痛。
……但那是三年前,她第一次在伦敦见到他时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