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风,香霭云飘。
桌案上卷宗纷杂,伏在书案上的赵景程正在贪婪的酣睡。
忽然,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踏入殿中,一名太监从殿外的冷风中进来,走到了她身边。
太监立在桌案旁等她睁眼,约莫是事情要紧,没等她醒来,太监便犹豫着劝道:“陛下…陛下,林家双子已送入宫中了,陛下今晚还是去看看吧…”
伏在书案上装睡的赵景程终于睁开眼睛,这已经是太监过来的第五遍了,这件事总归是逃不掉。
于是她佯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直起了身子。
舒展筋骨间,案上放置好的茶水被碰倒,洒出了一大片水渍。
通报的太监立即利索的整理擦拭桌面,见她不做言语,只好大着胆子再次提醒了一遍,声音颤颤:
“陛下,圣君他钦点的林家二子已送入宫中,圣君作为陛下的父亲一直关心陛下的终身大事,佛前也时时祷念陛下您身体安康,惦记陛下子嗣的延续,望陛下能为江山社稷诞下一子…”
太监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偷瞄几眼赵景程的表情,见她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咬咬牙继续说道:“皇帝乃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只有陛下及陛下正统的子嗣才能护我疆土万泽,且林家双子贤名远播,今…”
赵景程闻言只是懒懒打了个哈欠,太监被这个举动吓得襟声不语,呆愣在一旁没再说话。
愣了会儿,太监眼睛瞥见赵景程面前撒了一桌的茶水,脑子终于有了点动静,立马整理起桌面被碰倒的茶水,动作僵硬。
也许是太监这样的反应让赵景程心情颇好,她好心的回应了太监的问题,淡淡吐出两字:“不去。”
太监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眼前发晕,收拾茶具的动作立马变得慌张起来。
忧虑片刻,太监咬了咬牙,打算壮着胆子再劝几句。
未曾开口,一声冷笑传来。
“还要劝朕?”赵景程看出太监还敢出口相劝,冷笑一声,警告太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实在不想听见劝她去宠幸林府那两位公子的言论,看着面前的太监,赵景程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强硬道:“你…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太监战战兢兢,虽不明所以,但听到命令后,即刻温顺的跪下,等候着赵景程下一步的差遣。
接着,他听见赵景程起身从桌案前走来的声音。余光中能看见赵景程手中执着一本奏折。
太监低眉顺目,不敢随意移动目光,模糊看了一眼后,便将目光死死钉在眼前那一小块地板上。
赵景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太监看着自己面前地板上的烛光一暗,一只执着奏本的手将他的脸缓缓抬起,随后就是赵景程含着冷意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钻。
“沈圣君的话你们不敢忘,朕的话你们就敢置若罔闻?”
太监听到这样的话,脑子都凉了半截,艰难的转动着脑子思考自己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正想着,下巴上的力道就松了。
他扭头望去,赵景程已经往殿外走去。
刚说出陛下二字,一道声音立即传来:“莫要多嘴,朕今夜要去探望圣君,尽尽孝道,今日的事就不容你禀报了,退下。”
“陛下,陛下…外面风寒,您的衣服…!”
赵景程对这些奴才的提醒十分厌烦,心里窝着火,阴沉着一张脸往殿外走去。
走了几步仍觉得燥热异常,她索性将外袍扯了往地上扔,盼着这寒风能将自己心中的火给灭一灭。
宫人们见她把自己的外袍扔到了地上,立刻蜂拥而至,有的点灯,有的着急忙慌的拾她扔在地上的衣袍,焦急道:“陛下呀陛下,你可千万不能使小性子,这衣服扔了,今晚天寒地冻的,万一冻伤这万金之体可怎么办才好呀…”
她不耐烦的听着太监们尖细的嗓音,若是她还像从前一样能在宫中随意用剑,这群人的头早埋雪里了。
冷眼看着身边为她披衣暖手的宫人,心中只有可惜,碍着名声和他们身后的那位圣君,她杀不了这群异心之人。
一年又一年,身边的宫人一批接着一批的换。这帝王之位能带给她的权力,她早已不再奢求。
“陛下要出行,即刻抬暖舆过来。”
在下人的服侍下,赵景程自然不会蠢到让自己在这寒风中受冻步行,随即登入了舆车。
沈映宸…这么多年,他想要什么没有呢?
名,他是这王朝最尊贵的圣君,是男人能获得的最高的位置。
权,身为他名义上的女儿,早已成为他手上随意揉扁搓圆的傀儡皇帝。
拿捏着她这个皇帝,高高在上的他有什么事做不了?居然再次试探她的底线,将她挚友薛羡柳的未婚夫送入她的宫中。
这朝廷的声名地位,当真一寸也不肯给她留?
骇人的沉默中,清心殿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