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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这是查理斯小时候最喜欢的菜。”
太后指着长桌上的一小碟菠菜,絮絮地说:
“可联邦资源匮乏,菠菜种得极少,他不想劳师动众,越长大,反而吃得越少了。”
她凝视着小水,温和地微笑。
明明是那样慈祥的神情,在小水眼里,却透出几分阴森可怖。
这几天以来,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无数遍。
自从那一天,太后将小水接进了内宫,她收走了小水的光脑,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几近病态地将小水锁在查理斯所生活过的轨迹之中。
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小水怀着锋利的恨意,却要求小水住着查理斯的寝殿,穿着他穿过的衣袍,睡在他曾睡过的床上,按照他仍在主星时的作息起居、行事。
白天,太后要小水与她一同处理查理斯的后事。
还在为查理斯准备的墓碑上,刻下小水的名字,以示他们死亦同穴的决心——
尽管,当初是查理斯率先松开了小水的手。
每日用餐之时,她要求小水坐在查理斯的位子上,让查理斯的御厨,给她送上查理斯最爱的菜肴……
“查理斯和他的父王不同,从小明明衣食无缺,反而总是挑食。长大后好了一些,看起来不挑食了,可其实只不过是再也不忍开口让众人为他奔忙……”
——然后,她便会像现在这样,用这种慈祥的、缅怀的神情,平静地望着小水,温柔地向她介绍她所缺席的查理斯的一切。
小水时常觉得胃里不自觉地反酸。
她能理解,太后因为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迫切地想要把爱恨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延续查理斯早已消逝的生命。
可是这样沉重的情绪,小水只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有时候,她感觉,在太后灼灼的目光之下,查理斯的灵魂仿佛还盘桓在她身后,沉默地、悲伤地,用他那双大海般湛蓝的眼眸凝望着她。
再这样下去,她想,她一定会比太后先疯掉……
小水落了座,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菠菜,将它放到嘴里,动作机械地嚼了起来。
干涩无味的菜梗,味同嚼蜡。
“好吃吗?这是查理斯小时候最喜欢的菜。”太后微笑地再次强调。
不好吃。
小水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吃。”
太后笑容舒展了几分:“那就好。”
“……”小水低下头。
“吃吧,多吃点。吃完我们还要去看查理斯。”太后说。
小水筷子一顿。
她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可是,她有些抗拒接下来的行程。
于是,她又夹了一些,默默地继续吃了起来。
太后耐心地等着她,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到永远。
终于,小水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慢慢地放下筷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吃饱了。”
“好,我们去看查理斯。”太后站起身,慈爱地牵起她的手。
小水想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却察觉这一刻,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人,力气出奇地大,她竟挣不开。
小水不自觉地抿唇,缓缓低下头。
查理斯死在了遥远的天鹅座。
虽然后来,安格斯族将整艘星舰都扔回了主星,星舰上却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他的尸体,并没有回到这里。
太后口中的“去看查理斯”,其实只是去看她为他新刻的墓碑罢了。
以及,一套查理斯在登基时所穿的,意气风发的白金色皇袍。
它装饰繁复,裁剪合体地套在高大的金色人形衣架上,一如既往的华贵,绚丽。
小水望着那套皇袍,仿佛能看到查理斯穿着它时笑意盈盈望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禁酸涩惆怅。
太后走上前,为衣架子上的皇袍整了整衣领,轻叹了一声:
“查理斯,我的孩子……”
自从查理斯把小水带回了主星,两人的关系便降至冰点。太后反对查理斯与小水的婚事,减少了与查理斯的往来,希望他有一天能主动向她低头认错,将小水送回塞壬星……
没想到,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每一次见面,都那样珍贵。
太后望向低着头的小水,眼底有恨意。
却也掩不住一丝莫名的依赖。
诚然,她把她与查理斯关系的疏远、查理斯的死亡,全都归咎于小水,却也无法否认,如今的她,必须通过小水,才能看见查理斯在世时真正鲜活的模样。
查理斯身上背负的枷锁太沉重,如果小水未曾出现,他表现得永远像一个完美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