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在河岸飘荡,船夫撑着长杆,划过月色与灯,带起了阵阵水亮涟漪。
灰原薰踩上了船,在黑暗中一时分不清是船身摇晃,还是她在头晕目眩。她下意识抓紧夏油杰的衣袖,耳旁是他平静声音。
“它不会跑掉,再往前走一步。”
他的存在是安全存在的证明。照着他的指示,灰原薰上了船。
四人座的小小游船,夏油杰扶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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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雨的夜晚,船上棚顶收折,船只叶片般穿梭在并不宽敞的河道上。夜风徐徐,两旁灯光倒影淌过水面,琉璃色彩又返回了那灰色的屋墙。
灰原薰没问两人要去哪,近处无人说话,远边有些热闹。节日的正日要来,人人都兴奋不已。
夏油先开口:“问你一个问题。”
灰原薰循着声音侧头。好意外,她想不出有什么他想知道的,以前问过的无非是她吃不吃什么东西。
“大概会让你回忆起不好的事。”夏油又说。
长桨拨弄过水间,空中云低,好似随时要倾倒而下。不知何时,属于城市的碎语已离得很远,鼻尖能嗅到生涩气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是她自己身上、心里,散发出来的吧。
灰原薰抱着法杖:“干嘛这么沉重。”
“哈哈,抱歉。”
还没问,夏油杰就说这种话,随即才道:“恶魔猎人是怎么样的工作?”
他的话音未落,灰原薰心中已“咯噔”一下。
她不可能和夏油杰说那个东京的事,他却知道。
难道,是自己曾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可能吧。说出来只会叫人担心,因而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朋友,都以为她的打工不过是替人整理文件、分发材料一类。
岸边先生甚至在东京租了一间办公室,伪装成她的工作地点。
她没说,不可能有人说,夏油杰却问了,答案也容易就能猜出来。
她与岸边先生只在巷口那见过一次,那时定然有夏油杰的眼线在。什么啊,这也算是偷窥吧。
“说了不是变态的。”她扬了下眉头。
“哈哈,家门口的来人都要注意。”
灰原薰顿了顿,若是能看见,她一定会注视着水中流影,那些变换不清,难以捕捉的地方。
“听说人员的伤亡率很高,我一直在和现场有些距离的地方,能看见的是各种颜色的东西在空中飞的场景,”她法杖靠在怀里,两手的食指在空中缓缓划过,“很像漫天的鲤鱼旗,有些很快,有些很慢,我把它们的位置通报给一线人员,就是这样。”
“有很多人和你在一起工作?”夏油杰问。
“说不上多。”灰原薰回忆:“有几位我只记得名字,听过一两次。经常一起行动的大概三四个吧。”
“那么,岸边先生是怎样的人?”
灰原薰露出“你也偷听得太清楚了”的神情:“他是我在那边第一次说上话的人,就像是——老师一样?”
经常把自己年轻时很帅的事挂在嘴边,但她看不到他的长相,又怎么会知道他好不好看。每次出完任务,岸边先生都会送她回来,看到门关上才走。这件事,是从吉田君那里听说的。
听上去她和岸边大概类似从前自己和夜蛾,更加亲近几分。
“吉田君?”连夏油都觉得自己难得这么直接,就当寻常聊天也不奇怪吧。
说到吉田,灰原薰稍微激动:“比我稍微小上一点的男生,和章鱼恶魔缔结了契约。”
章鱼?听到这个词,夏油杰脑袋里蹦出来的不是章鱼烧,而是歌川国芳的画作里,将女人缠住的头足纲动物。
“我和它握过手,滑溜溜的,真的有吸盘,那之后有一阵我都没法吃章鱼了……”灰原薰笑了。
天真的少女,显得他想太多,大概是眼睛的原因,灰原薰有时给人感觉,她不了解与她同年纪的女高生应当知道的事。硝子就算了,高中就解剖过人的她不不成参照,但来他这儿需要解决烦恼的女高生,有不少都为人际和感情所苦。
夏油杰失笑:“还有谁?”
灰原薰认真回答:“玛奇玛小姐,声音温柔,酒量很好,她也算是岸边先生的学生,我的前辈,也是上司——”
人人都说恶魔可怕,她的工作内容却并非如此,哪怕伴随着死亡,也好像都和她隔着段距离,不仅因为她站得远,也因为那不是她的世界吧。
况且,大家看上去对死也都习以为常,尤其是岸边先生,液体在酒瓶里晃动的声音多些罢了。
不过,也和夏油说的一样,想起了不太好的事,却是她想借助恶魔猎人的工作忘掉的事。
虽说如今胸口的疼痛不再让她感到自己也要死掉,还是依旧揪心。伤口上还有痂,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去掉。
“忽然问这些,”灰原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