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雪高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最讨厌的数学后来会成为自己的优势。没有遇到周苍之前,她因为数学成绩一般考虑过学文。
2012年,她高一,周苍高三。他在理科班成绩名列前茅,数学尤为出色。她要承认,周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复杂的函数题,他会一步一步引导她,直到林听雪想明白,自己尝试去解出答案。
他们上课的地方——就在今天的小书店楼上,在一众长方形桌子的任何一张、任何一个座位,很随机。
书店周末学生多,二人座位紧张,往往是几个人坐在一起,桌面上乱做一团,很容易分心。
解不出来时,周苍轻轻用笔敲一下她的头,放眼环顾一圈周围,罚她下周提前来占座。
林听雪放假想睡懒觉,她扁嘴:“……占座啊,那我要起好早。”
周苍瞧她皱起小脸,无奈:“哪次不是我等你?”
哪有老师等学生的道理。
“真的起不来诶,不然你惩罚我给你带早餐吧。”她家里的阿姨每天早上都变着花样做早餐。
“还算有良心。”周苍挑眉笑着。
他笑起来时,周身的凌厉严肃感会消失,剑眉星目有了温度。
林听雪不是闹腾的性子,她安静慢热,此刻也会被他笑意感染,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戳一戳周苍的胳膊,小声:“周老师。”
“你们班有女孩子给你写情书追你吗?”
周苍缓缓从题海里抬眼看她,睫毛抖动像在思考:“没有,她们都喜欢你哥。”
“可我哥有喜欢的人啊。”
“这不冲突。”
林听雪耸肩,“那是她们没眼光,不知道山外有青山,不懂近水楼台野花香。”
周苍用手肘支撑着脑袋,侧头,一双漆目好整以暇看着她:
“你眼光比她们好。”
林听雪立刻低头,一只手捂着英语书继续背单词,“一会挑我。”
每次两人结束补习后都要担心下一次的座位。林听雪讨厌这种不确定感,学业之外徒添一点焦虑。
她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叹气,小手在草稿纸来回搓动,随口幻想。她讲话慢慢悠悠,声音软甜:“要是有个单独的房间,又安静,放一张大桌子随时供我们写作业。不用考虑占座,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多好。”
周苍:……
强烈的画面感让他轻轻咳两下,掩盖倏然灼热的耳尖。
后来他们真的拥有了林听雪所说的单独空间,但没有用来写作业。
可当时,谁会懂一个成年男高的心思。
那是个智能手机从半触屏向全触屏过渡的年代,林听雪拿着她哥淘汰的诺基亚,没有SIM卡,只能连Wifi用。周苍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父母严格,不会愿意给他一个高三生放纵到随意玩手机。
偶尔断联,周苍周五放学提前告诉林听也,揽过他肩膀拍两下:“这周不能给你妹妹补课了,不用等我。”
林听也:咕咕。
篮球场上,他和周苍是队友;篮球场外,他是信鸽。
另一只小白鸽是林听雪的同桌,江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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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清晨,林听雪被奶奶尖锐的戏腔跟唱吵醒。林一鸣在剁饺子馅,菜刀和案板的交响曲,让家里一派热闹,无人在意睡懒觉的她。
林听雪心烦意乱,被叨扰的早上实在不美好,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拉开窗帘,昌北今日灰白天空接连远处黑色的山脉,呈现一种冰川灰的侘寂。
看起来要下雪。
她立刻打算早点回到自己的小窝,以免周一早晨堵车迟到。
早餐已经准备好,皮蛋粥和奶奶腌制的咸菜。饭前饭后她几乎是坐在餐桌前,只需要完成进食这一动作即可。
“放着吧我洗。”林一鸣说。
人是很矛盾的。如果和亲人拥有健康的关系,林听雪觉得在家当一个幸福废物也不错。
昨天的事她打算自己独自解决后,倒也不怪她父亲了。问题本出在孙铭泽身上。
“我吃过午饭就回去了,怕今天下雪。”林听雪在厨房看着他弯腰在锅碗瓢盆中的样子,拿出陈年提议,“爸,还是请个保姆吧。”
冲刷的水流哗啦啦掩盖他沧桑的声音,“哪有这个必要,家务事我干了一辈子,这不是轻轻松松。”
林听雪缄口:“那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过几天真下雪了,就让奶奶少出门。”
“她吃的治心脑血管的药好像没了,今天你陪她去买点。”
“好。”林听雪倚着门框,“你呢?”
林一鸣不是温情的父亲,他转身看到女儿盈亮期待的眸子,知晓她孝心,也只是卸下围裙说,“什么都不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