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苍没等到林听雪所谓的主动联系。
倒是他自己,先拿到了林听雪的联系方式。异地号,大概是她后来念书的手机号。
那天何晨告诉他,闪送员又去派出所问了林听雪的电话,想把钱还回去。何晨觉得有意思,他说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也不嫌麻烦。
转口又说,不过没想到那个姑娘还挺善良的,一般人谁会在意萍水相逢的人的利益呢,是吧周队。
周苍浅淡嗯了一声,他也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她可不就是这样吗。
想要摆脱的关系,就要清理得彻彻底底,最好不留一点情谊,把仅剩的人情还清楚。不欠别人,不让自己内疚,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
但他那一刻很想找到她问一问:林听雪,我说的话你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他告诉她人情是大事。
她好像懂了。她去为别人着想,给人家只见过一面的闪送员还钱补偿,落个好名声,像个女菩萨。
怎么在他周苍这里,他的出现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呢。
后来几天里,周苍盯着那个手机号,他拿她没办法,只能主动让她先躺在自己的列表里。
他的旧瓶,装了新酒。
只是新酒大多太过辛辣,不够醇厚,要多放一放才好喝。
毕竟,酒体真正沉淀后,二次生香才是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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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
料峭春寒对于别人都只是在外时渗之入骨,对林听雪来说,空悬于楼顶,才是最接近寒冷的地方。
她住的三角阁楼实在不算暖和,倒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尖角斜顶。
林听雪很喜欢正下方的浮雕玻璃窗,胡桃木边框,复古冰凌格,摸上去凹凸起伏像时光里的老房子。
周末的清晨,她会耐着寒冷气流将窗朝外推开,冷或冽的风灌进来,很新鲜。
窗前挂的铸铁风铃率先发出清远的叮咛。
风有了语言的载体,随意流动在房间里,与她对话。林听雪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刻。
这个风铃算是陪伴她很久的挂饰,雾霾灰蓝的外部,有玉龙雪山的清晰纹路。
半圆中间的扇形撞铃是铝铸的,撞击音色很清脆,倒也不闹。
风铃的底部还用麻绳系有一叶短册——木质的小牌,上面刻着两个字:
如晤。
周六中午,江曼打来视频问她有没有空去打牌,林听雪摇摇头,已经在收拾洗漱的东西。
“我打算回家看看我爸和奶奶。”
江曼来了兴趣,“那你还能去咱们高中转转,你家不是离那边很近吗?”
风铃在响,林听雪把耳边的长发挽起,神色有些犹豫,“现在高中不上课吗?”
“高三应该是上的,马上都要高考百日誓师啦!”
“对哦。”
“你要是一个人不想去,我可以陪你啊,你不知道一中操场现在修得贼好,大门也气派,跟咱们那时候不能比。”江曼说。
“不用,我看时间吧。”
江曼提醒了她,比起去母校,林听雪倒是有一个更想去的地方。
她问,“曼曼,一中背后的那个小书店还开着吗?”
江曼想了想,那边卡顿几秒,“给你问了我弟,开着呢。”
“干嘛林姐,你也会追忆青春啊?”江曼打趣,笑声溢出屏幕。她看不到林听雪的表情,只看到她忙碌收拾的身影。
“随便问问。”
“我不信,你肯定是想起什么了。”
“爱信不信。”
江曼对她这种态度十分抓狂,她在手机里超大声,“林听雪!我看天塌下来都有你嘴顶着!”
“承认自己的真实感情就那么难吗!以前多美好啊我说你们俩就不能……”
“挂了。”
承认自己的感情不难,只是林听雪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她要怎么在一片混沌里找到自己的灯塔,然后到灯塔去呢。
她当下,更多的是单纯地想故地重游。
至于会不会联想到什么人事物,那都是大脑皮层意识的随机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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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东西,林听雪给奶奶打了电话,说中午记得留饭,她晚一点回去。奶奶那边似乎在广场,嘈杂里还能听到她咳嗽着笑。
“放心吧孙女,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有你一口饭。”
“路上开车慢点。”
“想吃什么告诉奶奶啊。”
很温暖的话。林听雪第一次感受到离家近的好处。
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而且是回到昌市她父亲和奶奶身边,远离京州、远离她母亲,这一切原本都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她不恋家,她更多的是想远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