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闻声,齐齐朝着玉竹看过去。
突然,不知什么人从背后冲撞了江宁一下。
他回过头,见那人身着布衣,风尘仆仆的模样。再一辨认,竟就是先前遇到过的那位无名道长。
“前辈。”他伸手虚扶了一下眼前正脚步趔趄的人,先是颔首问候。
却见道长身形未稳,手臂在空中一挥,转身看到他,反倒皱眉眯起眼来,像是瞧着他眼生。
他浑浊而泛起血丝的双眼仔细在江宁的脸上端视着。
半晌,方恍然抬起手来连连指向他,然而指了两下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江宁会意,忙接口:
“晚辈江宁。”
话音才落,那无名道长却仿佛听不见似的只顾四处张望,自个儿茫然了一瞬,怔忡在那儿。又一下睁大双眼,像是想到什么,倏然收敛了神色,向江宁凑近,低声道:
“小兄弟,我现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随即闪身而动,行步迅疾变换,便是蹭蹭蹭急奔上山,以致晃出虚影。而自有余音在山间回响:
“有什么事,我们改日再叙!”
如此来去匆匆,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江宁望向那个快步移动的身影。风渐归于寂静,只剩这一片幽林的沙沙树叶响,密集而阴森地,仿佛一旦有人往里走,就会被淹没吞噬。一切未知的诡异。
云移影动,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一颗石头懒洋洋地横躺在半路。
绿色的裙边摇动,玉竹再一次停下脚步,骇然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整片幽林,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故而惊道:“谷主……”
她确定了,三番两次,他们竟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风吹林叶簌簌响,衬得前方不远处那个独自抱剑的布衣身影愈发清寂。
江宁定睛看去,不想两路人又在此相逢,遂先行走近道:
“前辈……”
“嘘——”
那无名道长闭上双眼,立刻将食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
额边的一绺发须拂过鼻梁,他微一偏头,皱着眉似在风中细嗅,喃喃地问:“闻到什么没有?”
玉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跟着用鼻子深吸两口气,一无所获之下,又茫然地同成琴确认,只觉得这道士行为疯癫,说话又神神叨叨的,看起来不太正常。
像是再不能忍受那嗅到的气味一般,无名道长顿时一个激灵,睁开双眼,一见他们几个人,霍然退开了半步:
“又是你们?”
正说着,他忽然双手按住头,不甚清醒似地狠狠甩了两下,再一睁眼,便是面色凛然兀自大步向前,头也不回道:“都说了我有急事上山,没时间和你们纠缠!”
江宁同成琴不由相视一眼。这忻乐山一带鲜有人迹,不过一片玉竹林生长得郁郁葱葱,按理说并无其他可造访之处,除非——
江宁当即出声拦道:“前辈留步。实不相瞒,我们几个刚从山上下来,不知前辈……”
但见那个已经迈出步的布衣身影转瞬移回到他们面前,一动不动,目光炯然:“你们几个,刚从山上下来?”
道长犀利的眼神挨个扫过三人,重复问:“山上?玉竹林?”
被他突然正经的气势吓住,玉竹蓦地撞上道长转来的目光,只知愣愣地点头。
“这么说,你们见过药圣决明子了?”
话及此处,江宁难得低眉敛下目光。成琴自是不作声,而玉竹光是听着,就又要红了眼。
瞧这一众静默无言的神色,无名道长看看这看看那,仍是一脸期待着回答,直到玉竹忍泪吞声,哀切应道:“师父,师父他已经……”
“已经什么?”
无名道长兀自怀抱着希望,然而得到答案后,脸上的笑容不禁瞬间消失了。
他开始在原地不停打转,也不理会旁人,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单手握拳来回敲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一双眼睛失了神,犹自呆愣地呢喃。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
“糟了糟了……”
尘沙自地面扬起,发出幽幽呼啸的声音。
迎面吹来一阵诡异的风。
无名道长身形一顿,回过头来,颓然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与此同时,江宁留意四周,几人皆缓步向后退,背靠着走近。
斩妖剑陡然震出异响,剑锋出鞘,与随风奔袭而来的一股力道相抗。
江宁横举起剑,用力一推,将那个未知的身影挡了回去。
卷起的草叶纷纷扬扬落,但见一条长毛大尾。那身影飞旋于半空,随之高踞在一丛树冠之上,耀武扬威般扭动着,浑身黄褐色的皮毛,尖牙利爪,妖相毕露。
无名道长一声冷笑,仰头向上看去:“终于敢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