狈地四处矮身拾掇,却是因为姑爷养的那只画眉鸟不知怎么飞进来了,搅得屋内一片狼藉。
“小畜生,看我迟早不拔光它的毛!”
小丫鬟蹲踞在地,俯下身子忍不住骂骂咧咧。
彩蝶忙制止她胡言,训声道:“嘴上怎就没个把门的。”又见地上都干净了,便走过去将窗扇合拢,隔绝那潺潺雨声,又交待:
“行了,夜深了,就先回去。这么多张画呢,其余的明早再叫人一起来收拾妥当。”
小丫鬟得了令,拿书镇压下轻飘飘一叠画纸,就高高兴兴退下了。
彩蝶轻笑着摇了摇头,顺道拿起桌上的一盏油灯,也准备离开。
窸窣的脚步声响在沉寂的房内,裙幅摇摆,彩蝶拢起手来护住摇曳的灯火,犹疑间,定睛再朝墙上的画卷细看过去。
一灯如豆,走到近处,昏黄照亮她微扬的脸,亦照亮美人衣襟上的一抹朱红。
色未干,深浅不一,想是那画眉鸟不知从何处染来的颜色,飞蹭到了画上。
彩蝶不由叹了口气,站在画前,将那一盏昏黄举得更高些——
雷电白光一闪。
透过格子门的棂窗格影。
惊雷乍响,却见美人双目正缓缓留下两道血红的泪。
画像泣血,刺目惊心。
伴着一声又一声四面传引的哀诉:“救我……救我……!”
凄风骤起,灯苗“啪”一下灭了。白烟升卷,如同挣扎的暗影,数张透薄的纸面在书镇下狂乱翻飞。
黑暗中,就只有一声油盏落地的清响。
雨越下越大,雷电急走,劈闪过一道白光,惊惶撕开夜幕。
夜风拂帐,依稀可见房间内散落在地的衣袍。
人影阑珊,难分难舍。
佩兰迷离的醉眼朦胧扫过一面空墙,到紧要处,欢乐与煎熬交织,不由拥起手臂抱住向下流连的那人,喘息着扬起头来。
虚虚实实,透过轻摇的纱帐。那一截修长的颈线伏动,曼妙缠绵。
青丝一线,仿若情网交缠。颤动中,她几乎难以自持地,眼角落下一滴泪。
如春风吹破嫩蕊,情根欲种,她的身上有桃花鲜艳的红。一次次被重塑,染神刻骨。迷失沉沦,又包含了她全部的渴求。
这是否就等同于爱?
眼角的泪痕未干。窗外的夜影如鬼魅。
雷声轰鸣,目眩神迷。
然而狂热尽处,一闪而逝的白光照亮她汗涔涔的脸。她倏然睁大双眼,有所感知般,心神猛然一震——
霎那间,旖旎尽消。
翌日清早,彩蝶照例端了一盆清水到夫人那里伺候。
刚一踏进房门,见夫人已经背对她在镜台前坐下,长发如瀑。
听见声响,镜中人两条细细的眉,白腻的脸庞微微一动,在此刻抬起眼来,透过面前铜镜看向身后。
那一双幽深而黑白分明的眼,映在那种如深秋的黄里,似古井无波澜。斜睨着,直勾勾盯上你瞧。
彩蝶一直低着头,冷不丁抬眼与那视线相撞,只觉整个人猝然受了大惊,端盆的手不住发颤。水面摇晃,搅乱她灰暗的影。她便更低下头去。
佩兰缓缓停下描眉的手,无言对着镜面仔细端看。
她并不急着要人侍候。
彩蝶于是躬身站在一旁,双手交握在身前,紧捏的指节泛白。半晌,方听见夫人轻唤,却是拉她至身前,微笑道:
“彩蝶,说起来,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彩蝶只低着头,不自觉紧促呼吸着,沉下声去:“自夫人嫁入杜家,彩蝶……便一直随侍左右。”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夫人……夫人待我很好。”
佩兰展颜一笑,接着,拿起一支珠钗送入彩蝶手中。见人颤颤巍巍的不敢接受,只继续推给她,且笑道:
“我给你的,你就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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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壁厢,玉竹趁早收拾好了包袱,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决明子师父,她不禁喜自心生,眉欢眼笑起来。然而才从房里出来,却隐隐地听见一阵哭声。
玉竹正纳罕是谁,不住心生关切,寻着那哭声走近——看清了,竟是昨日带他们在府里参观的小丫鬟在哭。
细问之下,方知是一名叫彩蝶的婢女病了。
“是怎样的症状?”
“身上异常火热,又神识不清,谵语绵绵。”
“可有请大夫来看?”
小丫鬟抹泪答道:“夫人一早陪姑爷去了知府大人那儿。是老管事去了趟医馆,碰巧张大夫不在,便请了学徒来看。我料想那学徒是个不着调的,不过把了两下脉,摇摇头撇下句‘无能为力’就走了。竟是连一张方子也没留下!”
玉竹忙俯下身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