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身着素罗对襟长衫,下身穿百褶高腰织锦长裙,头发半挽髻半垂下,独有一支“行步则动摇”的金钗,上面缀有流光溢彩的玉珠。
袁峰回远远看着,觉得自己好似醉了,要不然为何体内那般热,脸上那般烧,神志那般不清楚。
“公子——你来了,”袁柳一抬头,发现他愣在原地,才继续说,“快,屋里请。”
今日来写信寄信的人不多,她行在前头,带着袁峰回进入到信馆里的另一个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是一个连接后院儿的独立房间,前头做了一个避雨观光游廊,小小游廊两端皆是砌了青石玉阶,顺着下去,一端便是栽满各种瓜果野疏的菜园,另一端则是通往乘凉午憩的凉亭。
凉亭下摆有一张打磨光滑的石桌以及四张圆形矮凳,桌上置着紫檀茶壶和杯盏。
“公子请坐,不必拘谨。”
袁峰回克制着不四处打量这个后院,依着指示坐在左边的一张凳子上。
他看着那双玉手在动作优雅的斟茶,挺了挺腰背,心里万般设想:待会儿接茶,可万万不能碰着人姑娘丝毫,叫人觉得自个儿轻浮。
但有些事儿嘛,你越是避着,它越是上赶着来。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杯茶,即将捏着杯子边沿接过来时,袁柳担心他拿不稳,于是握住他手腕递了过去,才有条不紊的收回手。
袁峰回“砰”的犹如烧开的水,这一次从耳根一路“烧”到了脖子,偏偏袁柳是个不通男女之情的稚子,以为是茶太烫,于是又上手握着人。
“公子,莫非是茶太烫,“她摸了摸杯子,才下结论,“这茶,不烫啊。”
然而袁峰回却开始瞳孔涣散,吓得袁柳赶紧夺回茶杯,招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公子,公子,是哪里不适吗?”
袁峰回看着近在眼前的白皙,终于控制不住的变成了原身。
他跳下圆凳,想都没想就跑,却被人一把揪住。
袁柳起初是震惊的,然而还是下意识的抓住他,她直觉这一次放过,恐怕再难见其人了。
袁峰回想挣脱,又怕太使劲伤着她,于是只能龟缩着由女子抱回膝上。
“你——还真是那谪仙啊。”
袁柳想抚摸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又想到其实“它”是个人,于是双手放平于身侧。
松鼠:“……”
“哈哈,我不害怕的,”女子的笑声比那宫铃还悦耳,“所以,你可否答应我,能不逃吗?”
怀里的松鼠一阵窸窸窣窣,随后那颗脑袋点了点。
一直在注意着它的袁柳岂会没发现,她也说不清心里这份心情,虽然对自己心仪的对象是只妖的事实有些震惊,但是好像在喜欢面前,任何规定或者条件,都不能让她蒙蔽自己的内心。
发现它不说话,于是袁柳犹豫道:“能再变回人身吗?”
松鼠跳到地上,说变就真变回了真身。
此时他耳朵不红了,面色正常了,能说话了。
“姑娘你——不怕我吗?我是妖。”
“不怕,是妖也没关系。”
袁峰回坐回原位,始终不抬头看人。
“我叫袁柳,是这信馆的老板,公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呢?”
“我——没有名字。”他看上去颇有点难过。
袁柳见状,仰头想了想,突然道:“要不,就叫袁峰回吧。”
她高兴不过一瞬,意识到这样真的不好,连忙说:“失礼了,我不该这样轻率的决定。”
“不,我很喜欢,”他迫不及待的接着话头,神色的欣喜不作假,“我很喜欢袁峰回这个名字。”
就这样,袁柳每日给人写信,而袁峰回总是来她的凉亭小坐。
他们的感情像山间小渠融入大山般,我自归属于你,你我便是一体,很顺其自然。
袁百户是个眼尖的,发现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后,却也没阻止她,只是暗中观察那未来女婿,看看品行如何,这一观察啊,当真让他观察出一点:那男子是妖!
这可如何是好呢,女儿喜欢,但是他又放不下心。这种顾虑直到袁柳带着袁峰回见他,所有的疑虑便都没有了。
男子除了是妖的这一点外,样貌、德行都很不错。
但是女儿喜欢,他不能做个恶人,替她决定她的幸福,不过他可以做她的后盾,一个无论何时都站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大伞。
二人生活在一起后,当真幸福美满,袁老头儿都看在眼里,对袁峰回的态度日渐好转,后来更是抱上了孙子,他那点子疏离才是彻底消散。
只是袁百户没有幸福多久便离开人间了,那时他的孙子已经二岁了,所以他算是了却心愿,与世长辞。
……
姜月时认真地听着男人的话,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遂瞥了一眼,又轻飘飘地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