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妖的执念,绕来绕去无穷尽也,确实可怕。
但迟问并不纠结答案,很多问题根本就不会有答案。
解决问题,也不一定要靠填答案。
“你既然可以自洽,便毫无入魔的道理。”迟问没有跑偏。
“我为何入魔……”大娇喃喃重复了一遍,抬起眸,竟有片刻慌了神一样,瞳孔猛缩。
但她的情绪收拾得很快,即刻便又反问,“神子,为何堕神?”
“鬼迷心窍。”迟问笑答,看了看一旁拿她的镰刀铲沙子玩的路笺。
大娇摇摇头不认同,“你刚才说的,承境的男女之分,可被你解决了?”
迟问约莫弄清楚了大娇的一部分坚持,她真的是在想“整顿职场”的事啊。
这可是难得的大格局美人。
“抬举了,并没有。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甚至不是一群人、一代人能做到的事。”迟问无奈地回答。
大娇沉默。
迟问笑着叹,“甚至说,就算联合受益方,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件事,何况事实上,我们连联合被压迫方都做不到。”
“而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全体受迫者都能觉醒,都能发声,也远远不够,因为受益者是多数方。”
“像是我在承境的时候,就没见过几个男的真的在支持男女平等。”
“也许通过努力,会有越来越多的男人不反对平等,但若要他们支持,根本不可能。”
“他们生来就处于天平高的这端,他们占着优势,所以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真的不歧视女性,但他们也真的,依然需要这种不平等关系。”
“只有这样,女性得到的平等待遇才是珍贵的,是他们好心赐予的,而不是生来配有的。”
“所以在启境呢,也是一样的,美不能被承认为一种能力,因为大家其实都喜欢美,若把它抬到它应有的高度,以后还如何轻易享得。”
“久而久之,爱美便也需要稍作掩饰,不可轻易表露了。”
“这些道理,我活了二十几年都能懂,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啊。”
“所以你到底,为何入魔?”
这一连串的开导,迟问其实说得很平淡,因为她真的不是在教大娇什么。
此妖幼时也许真是承过她什么教诲,但现下迟问这点社会经验,还够不上跟一只起码百岁的妖怪论道。
她只是在找一个感觉,亦或是说,一个画面,去唤醒有关于眼前这位魅妖的记忆。
“既然当人这般无能为力,为何还要堕神,过这束缚日子?”大娇只问。
迟问感觉她问这一句的时候,言不由衷,心不在焉。
很奇怪,说不上来哪儿不对,迟问只能故意回得吊儿郎当,“当神那会儿太自由,脱轨摔得很惨,现在过得很小心,倒也一切遂愿,所以有根绳束之缚之,不见得不好。”
“嘁,那岂不是上辈子当人这辈子当狗么?”大娇不屑。
“啊,此言差矣,还很不礼貌,由美人来说,更是欠妥啊。”迟问摇摇头,“我就是上辈子太不是人了,这辈子想当个人试试,多么朴素又谦卑的请愿。”
大娇直笑,“哈,谁不喜欢自由,谁还会祈求不自由?神子大人实在虚伪,小心遭雷劈啊。”
“啧,看来你见的人还不够多,不喜欢自由的家伙,确是有的。”迟问直接平伸出手去,头却没跟着转,依然看着大娇笑,“有人他就喜欢被拴着。”
说罢,手就被路笺握住了。
他一使劲,把迟问整个人拽了起来,“要走了吗?”
“别走。”大娇突然倾身往前,蹭着沙子追了迟问一步。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结合对方挽留的神情,终于让迟问想起了她与大娇的过往。
她认识这魅妖的时候,对方就是现在这样的高度,只到她腰的小孩高度。
而且不止她一个小孩跟着自己,另一侧,尚有另一个年纪同大娇差不多的小神使也在。
“不想我走,大可以用更客气的方式啊。”迟问皱起眉,“何必……诱人入魔?!”
“为何堕神!”大娇答非所问,倏地站起,看向路笺,“因他么,当真因他么?明明你当时对我们说——”
“——你们?”
“啊,你是记起我了,却没记起——”大娇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亦停在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瞬间。
她好像很高兴迟问只记得自己,但她又来不及说出,那另一人是谁。
她像只发条走到了头的木偶,很突然地停止了动作,往后一倒。
眼睛都没有闭上。
“断音,音主就在这附近的断音,对不对?”迟问抬起头问路笺。
他点点头,“嗯。”
看出大娇是个断音于他并不难,只是迟问没问,他道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