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
我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话本子，头顶传来一声呼唤。
是住在我家隔壁的男孩子，叫季子舒，与我青梅竹马。
他与我一样，是私生子。
但他又与我不一样，他是个男子，而且是霍将军府的男子。
他娘从来不怀疑有朝一日霍家会接他们娘儿俩回去。
因为季子舒，是霍家唯一的可用男丁。
霍家百年武将世家，可是自霍将军与霍夫人成婚至今，霍家都只有一个男孩。可惜这个嫡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万万没有办法继承霍将军衣钵的。所以隔壁季姨的嘴角一天比一天翘得高。
毕竟她生的这个是霍家唯一身体健康可以随着霍将军一起上战场的男丁。
“我娘说，这月十五，霍府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去了。”
少年用利落的轻功从墙上跳了下来，如天上谪仙一般落在了我的面前。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这位仙人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听到季子舒的话，我有些吃惊。
“这么快？”
霍家人一定回来接季子舒回去，这是他们这里的人早就认定的，但是没想到霍家竟然如此着急。
这月十五，那就是后天。
“据说还是霍夫人主动跟老夫人提的。”
季子舒伸手抱住了我，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枝枝，我不想回去，我舍不得你。”
季子舒原本很好听的声音此刻也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沙哑。
“别说傻话。”我轻抚少年的手，像是安抚孩子一样安抚他。
季子舒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将怀里的我抱得更紧，似乎想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
“好想把你也带回去。”季子舒的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低沉的嗓音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些哭腔。
“是啊，我也好想跟子舒哥哥一起回去呢。”我顺着季子舒话安抚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如若能够再等一年，一年就好了。”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带着些许的隐忍，浑身僵硬的像块石头。
一年以后，我方才及笄。
“咳咳。”
院外传来我娘的咳嗽声，似乎是在提醒我们俩要注意一点分寸。
季子舒即使再不舍，听到岳茹的声音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我。
不过我和季子舒的事情我娘是知道的，而且她很支持我们两个在一起。
原因无他，季子舒真的很优秀，有这样的男子做女婿，不论是哪个母亲都会放心。
但是她此刻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们。
她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安。
“子舒来了啊。”岳茹进了院子，然后似是不经意的，坐到了我们中间，将我和季子舒分开了一些距离。
“听见你娘说，霍家要来接你回去，还要将你养在霍夫人名下。”娘淡淡开口，一双眼睛满是捉摸不透的情愫。
“是的。”季子舒大方承认道。
分明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是季子舒脸上却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意思。反而是眼底的落寞愈加深重。
“恭喜啊子舒，你娘盼了十几年终于还是盼到了这一天。此番你回去之后，便是霍家的嫡子了。”娘扯起了一个微笑，像是在替季子舒感到高兴。
但是在我眼里，娘的笑意格外牵强。
我知道娘在担心什么。
我们此前都以为，季子舒就算是回去霍家，霍将军也不过给季子舒一个庶子的身份。
谁都没有想到，霍家大夫人会同意把季子舒记在她的名下，让季子舒和自己的儿子一样享有嫡子身份。
季子舒一旦回到霍家，自己和他的身份便是云泥之别。
他一朝变成了霍将军府的嫡子，将来可以继承霍府的一切。
而我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
娘所担心的，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身份差距。
她岳茹的女儿绝不能为人妾室，在这一点上娘的执念比我的更深。
如若季子舒回霍府依旧只是庶子，那么我和季子舒依旧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在一起。然而季子舒如若变成了嫡子，霍府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外室女子为妻的。
甚至，连季子舒的妾室我都做不上。
“岳姨您放心，我是不会辜负枝枝的。”季子舒抓起我的手，想要证明他的真诚。
我抬头看向季子舒。季子舒已经十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别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而季子舒却在等他的枝枝长大。
曾几何时，我娘看着我们，脸上满是对我们未来的希冀。
而此刻，她却将我们紧握的手分开。
与季子舒温热的手不同，娘的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