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失子之后,含灼第一次走出来承乾宫的宫门。
五月春季,含灼去年于此时入宫。
那时她刚过了十七的生辰,不同于早早嫁人的芳华女子已经有了少妇之态,她尚且天真烂漫,眼眸中的光亮灿若星辰。
小姑娘爱美,含灼虽放荡异于其他世家千金小姐,但于这点上也实在不可免俗。
可因着要去请安,她再次坐到梳妆台前——她已许久无意于此,看着自己蜡黄的面色和暗淡无光的眼睛。
泪水就溢了出来。
她诞辰在四月里,可她三月失了孩子,又如何有心情过四月的岁辰?
寻夏虽然毛躁,却仍旧看出了含灼此刻的心境,只赶紧拿了铅华出来,先替含灼又清了一把脸,才边抹着边道,“小主昨夜没睡好,今日脸色不好,今夜可要早早睡了……”
含灼知晓她的小心思,只是嗯了一声,由着她侍弄。
她终归还是要走出承乾宫这方小小的天地,她才十八岁,仍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眼下,她只要揪出谁教唆林纤纤害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找出真重之后,她的路又在哪里?她不知道。
总归还是少女,寻夏和问冬一番打扮之后,含灼除了瞧上有些疲惫些,却仍旧挡不住光彩的容颜。
寻夏这才扯出一个笑来,“小主多笑一笑,好看些呢!”
含灼便抬了一下嘴角,轻声应了一下。
叶轻白和金如玉昨天便知道银霜来了承乾宫的消息,晓得含灼也是要去请安了,今日便早早等在宫外了。
含灼伤心,连带着许久没见过她们两个,到出了宫,看见这两位平日的好姐妹,如今还能记着自己,心下说不感动实在是假的。
“我沮丧多日,实在劳费两位姐姐挂心了。”含灼上前便拉住了两人的手。
两人瞧着她神色憔悴,知晓日子定然过得不好,可别说含灼,就是她们两个心理,也实在难受,毕竟含灼没落胎之前,那肚子也是她们两个看着一点点大起来的。
两个人都上手摸过,金如玉还做了许多小肚兜准备给孩子,叶轻白虽然女工不好,却也是准备了别的。
饶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心中也甚为心疼。
此刻紧紧回握住含灼的手,“你才是该好好立起来,要不日后更由着旁人欺负了!”
含灼点点头,三人这才去长春宫请安。
含灼到的不早,她也懒得装什么贤惠,是以三人进了长春宫内宫妃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还未行礼,云容华便先呛声,“难得宸容华这么久不出宫,叶淑仪和金淑媛却还挂念着,哦,我忘了,您如今已经是宸贵嫔了,许久不见,实在是记不清了,宸贵嫔不要怪罪。”
她说了娇俏的笑了一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小到大,没有她不爱看的热闹,不爱说的冷话。
含灼极为厌烦她的性子,即便当时哥哥向家中说过有意迎娶她,含灼都不顾及哥哥直言若是哥哥真有意,那得等她嫁了人出了许府的门,她不要与这样的人做姑嫂。
岂料她入了宫。
云家有扶持之功,含灼没理由责怪谢玟让她进宫,也知晓云妙仪心中其实并不大愿意入宫。
所以往常对她的冷嘲热讽也不屑多搭理,只是自己如今这境地,一丝一毫的委屈都不愿意受。
三人都没回应,只先给贵妃行礼之后才坐下。
含灼这才腾出心思看向云妙仪,“叶淑仪和金淑媛与我实在姐妹情深,不似云容华,却是在我修养中一次都没去过。”
云妙仪被她一噎,心中想着去干什么,沾晦气吗?可是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也只能喝口茶掩饰过去了。
“姐妹情深自然是好的,宫中姐妹本该和睦。”齐若萱开口道。
又说,“你既然来请安,身子想必是大好了,接下来应当能够承宠了?若是可以,便叫敬事房将你的牌子挂上去了。”
这话算作试探,敬事房的太监总管已经许久不得皇上召见了。
谢玟也只是偶尔来过贵妃这里几次和惠妃那里几次。
旁人不知晓,但齐若萱再清楚不过,皇上来了这里却什么都没做,好的时候还能与自己和衣而眠,不好的时候甚至在外边小厅里待一夜都不睡的。
皇上都不睡,她更是不敢了。
她从前得他宠爱,可是如今她都这样的境地,更别提云静仪了,皇上更不会宠幸她。
可偏生却什么都不能说。
皇上来做样子,已经是好的,她总不能不要脸皮的把这话拿出去说,不成体面。
皇上不来后宫,不宠幸后妃,无非就是因为许含灼,此刻见着许含灼,她自然是要试探一番的。
含灼轻笑了一声,只道,“嫔妾能来请安,不过是昨日银霜姑姑过来提点罢了,若非如此,还是要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