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又到各处小坐闲聊,回去打点了礼物分送不提。
且说黛玉未过年节就飞驰去京,只带了几位随从,店也不投,星夜驰骋。
胡惟清后头赶来,说陛下赐婚,一时原本清净的胡家门槛都被踩烂了,叔父胡鹤岭烦不甚烦,将胡惟清给赶了过来。
黛玉扬鞭哈哈大笑,“老大人一辈子喜静不喜闹,喜简不喜奢,有这么讲排场的亲家,也是烦恼的事情。”
胡惟清有些丧气,“这几日才发现郑家原来如此根底深厚,门生故旧遍天下,家中又豪富,还是中宫的姻亲,郑老大人在陛下眼中也颇有地位。胡家哪里比得过?”
“你又不是去做倒插门女婿。”黛玉调侃道,“慧音是极好的女子,你好好待她,她也不会叫你在岳父岳母前为难。”
此时已有月余,二人不敢懈怠,闲话几句便埋头赶路。
雁门关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雁门关下的城池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自开互市之后,边民们交换粮食牛羊,彻夜不绝。
黛玉先和雁门守将并雁门太守见面问礼,方领人去视察互市状况。
几日视察下来,胡惟清悄悄和他说道,“互市诏令说了,不许豪商来买卖货物,但这里天高皇帝远,阳奉阴违的人多哪。”
黛玉早有意料,略带了几分轻蔑地笑,“我们不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吗?我们可别叫他们失望,且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瞧瞧!”
胡惟清一时激昂起来,又有几分顾虑,“雁门城中豪富姓曹,和中宫曹皇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和郑老大人......”
黛玉打断了他,“承恩公早就到京城去了,这里的曹家不过是远亲,且我们是奉陛下之命,还惧怕谁吗?”
胡惟清素知黛玉好恶随心,不屈权势。有他在前头,万事皆不用担心。于是把心放回肚子里,跟着黛玉早出晚归。
堪堪又过了一月光景,黛玉下榻的邸店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张叔?”黛玉惊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张四打着躬笑说道:“我的爷,是老爷打发我来的,给爷送东西来了。”
黛玉看了东西,是吃穿用物,还有书本文书等。
便叫他坐了,他推辞不坐,脸上略有羞惭之色,吞吐道:“有件事得告诉爷,爷听了别生气,这都是老爷的主意。”
黛玉觉得不妙,果然张四说道:“老爷上月到京中宅子后,看见了圣旨,便进宫去觐见陛下。这婚事恐怕不成……”
黛玉蹙眉,“父亲不同意?”
“是。”张四小心瞧着黛玉的脸色,说道,“小的原本预备着提亲等事,老爷全叫不用办?”
“怎能如此?岂不是叫我失信他人?”黛玉翻出纸笔,就要给林如海写信。
张四又挑捡几句能听的话劝道,“老爷说,妻兄是个游手好闲横行霸道的纨绔,于少爷日后仕途不利。那御史台不是摆设……”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黛玉沙沙地在纸上写着,忽然一停,抬头问道:“这两个月来,薛家闹出了什么事来?”
张四忙道:“少爷料事如神,那薛蟠果真闹了一桩难看事!”
他将薛蟠调戏柳湘莲不成反遭挨打之事绘声绘色地说给黛玉听。
黛玉忍不住笑了,张四也笑道:“那薛大傻子眼下成了笑柄,听说要出去躲一遭呢。而那柳湘莲的先父和我们老爷有旧,投靠我们老爷来了。”
黛玉蘸满墨汁的笔在信纸上停了又停,直至黑墨滴下晕出一片。
“哎哟,少爷,这信还写吗?”
黛玉把信揉成一团,唤人带张四下去歇息。
而后摇铃叫来一位随从,“长福,你拿着这个玉玦悄悄回京,交给薛家姑娘,让她放心。”
宝钗此刻正在和薛姨妈一起送别薛蟠,薛姨妈殷殷叮嘱,薛蟠甚不耐烦,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看着母亲的泪眼,宝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儿不争气母忧多,往后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定不会教成哥哥这个样子。
宝钗心里想着,远望着北边的方向,不由有些脸热。
她慢慢扶着薛姨妈回房去,听见拐角处有两个小丫鬟边翻花绳边闲聊。
“林姑老爷今天上门来了,老太太可高兴了!
“是啊,我听说老太太要把云姑娘说给林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