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莫离从永无止境的痛苦中醒来。
随着意识逐渐回归,试着动弹了一下,小腹袭来剧痛,刺激得他迅速清醒。
除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他还感到浑身冰冷,寒意从外界侵入他的皮肤,内脏,骨髓。
口中喘出的气体都带着白雾,视线中是一成不变的白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一间冰洞之中。
昏迷前的记忆一幕幕涌入脑海,他顿时心急如焚,不顾身上的疼痛,掀开身上盖着的兽皮,刚准备下床,就觉得眼前发黑,一下摔下了床铺。
只是这几个动作,他浑身颤抖,捂着胸口闷咳,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
——不对劲。这虚弱感太不正常了。
他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内力,体内也没有真气运行的感觉,失了真气护体,小腹处的伤就愈发难熬起来。
他有点慌了,赶忙试着运功,没动静,如石沉大海。继续运功,直感觉丹田处震痛,张口呕出了一口血。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丹田已毁,再用不了内力了。”
这时,莫离才发现这间冰室中不止自己一人,还有一名少年,坐在不远处简陋的石桌旁。
雌雄莫辨的俊美相貌,泛着凉意的琥珀色双瞳,是寒昔,不过,他已不再是寒昔了,现在的他是阿穆尔。
“好久不见啊,白音,不对,还是叫你莫离比较好吧?”
他终于肯认自己了,莫离瞬间觉得眼眶有些湿,唤道:“师兄……”
阿穆尔自顾自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为了救你,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肋骨没一根完好的,肚子上的伤口太深了,我不得不截掉了你的一段肠管,你的胞宫也破了,不过勉强缝好了。”
莫离抬头望向他,又低下头看着小腹,“我……”
“你将来,恐怕很难有孕了。”
“是吗……”
他的眼中晦暗不清,泛着泪光,轻抚着小腹,神色凄苦。
——他的心底,曾无数遍渴求着,有朝一日能够以自己的身体,为阑儿孕育子嗣,可终究,这奢望还是落空了。
咽下苦涩的泪水,他艰难撑起身体,给面前的少年行了大礼。
“多谢……师兄……”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阿穆尔面上云淡风轻,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莫离在恍惚中抬头四顾,茫然摇头。
这冰室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副石桌石椅,再无他物。
石床上结了厚厚一层寒冰,只垫了一张兽皮,正常人躺在上面想必都是极难受的,何况莫离这样的重伤病患。
“这里——是天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你害死父亲的地方。”
莫离听罢,又给他磕了头,十分诚恳道:“师父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那时,我只想着活下去……”
阿穆尔却突然暴怒,几步向前,用手狠狠掐住他的喉咙,愤然骂道:“你害死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害得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咳……喀……”
莫离刚醒过来,本就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任由咽喉被钢筋般的手指扼住,他闭上双眼,逐渐窒息。
阿穆尔感到手中的喉骨发出濒临折断的声音,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
莫离脱力摔在地上,剧烈咳嗽。
一边咳嗽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咳咳……对不起……”
他意识混沌,眼皮沉重,心跳乏力,小腹处也逐渐麻木。从一开始全身冷得厉害,慢慢发展到无知无觉,手脚失去知觉,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和指尖泛着紫色。
阿穆尔见他情况不对,瞬间变了态度,用兽皮裹好他的身体,又给他灌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浓绿色液体。
那药一入喉,极其腥臭的味道瞬间灌进鼻腔口腔,愣是把莫离远去的意识生生拽了回来。
“唔……咳咳咳咳咳!”
他无力呛咳着,吐了许多药汁出来。
“啊啊……真浪费……这可是很珍贵的药材啊……”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是雪蟾,天山独有,对你的心脉很好的。”
模糊的记忆浮现脑海,很久之前,桑吉曾抓过一种通体雪白的□□,将它捣碎,混合其他各类药材,制成药汁给阿穆尔补身。
这种药竟有奇效,虽只喝下去了一点,心脏的不适竟很快得到了缓解,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阿穆尔扶着他躺回石床,给他重新包扎了小腹渗血的伤口。
看着师兄麻利的动作,莫离终于问出了想了许久的问题:“师兄你……为何救我……”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