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陀罗大人,请等一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在模糊了物与物之间界限的黄昏,因陀罗在忍村大门处驻足,视线转向白发红眼的平民女孩。
他看着她,神色平淡,既无与人切磋后残余的戾气,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近,看着她羞涩地拨开耳边的碎发,露出白净的额头和明亮而憧憬的眼睛。
“因陀罗大人,您好厉害。”
因陀罗不期她这样说,冷淡地道了一声谢,便转身想走。
他的弟弟正在门口等他,目光里盈满担忧。
——前后夹击。
那女孩咬了咬下唇,捧出一束洋桔梗,笑容灿烂极了:“因陀罗大人,今天早上我路过后山,发现了这一束洋桔梗,然后就想起来了你。”
——笑得好傻。
因陀罗退了半步。
那女孩便得寸进尺近了他一步,赤红双瞳明亮灿烈,唇角带笑因而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模样青春而明丽。
她大声道:“因陀罗大人,请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因陀罗盯着这女孩,他的弟弟阿修罗则死死盯着他,视线仿佛要烧起来。
女孩脸颊飞起一抹红,又鞠躬道:“对、对不起!”
“因陀罗,请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吧!”
因陀罗……因陀罗偏过头去,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阿修罗本来想追上去,但是看了一眼兄长漆黑沉凝的脸色,他默默、默默地缩了回去。
千叶抱着漂亮的紫色洋桔梗,忍不住笑起来。
阿修罗盯着她:“你在干什么!”
“我在追求因陀罗啦,听不出来吗?”千叶瞥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脸,中气十足道,“你刚刚一直盯着因陀□□什么!”
“你怎么能……!”阿修罗双目沉沉,说出自己觉得最恶毒的话,“你死心吧!哥哥才不会喜欢你!”
千叶“哼”了一声:“因陀罗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两看相厌地愤愤离去了,那岔开的一大段距离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竟然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满心错乱的阿修罗摔摔打打地进了家门,脸色极臭。
哼着歌的千叶把精心挑选的最美丽的洋桔梗塞到花瓶里,心满意足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刚进后山的因陀罗视线扫过比起往常来不知怎的秃了一片的洋桔梗,沉默一瞬,径直前往修行场地。
那个女孩……是阿修罗半年前从忍村外捡到的人。她被带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脸蛋脏兮兮,衣服也是臭气熏天,虚弱得不能自已,只能乖乖扯着阿修罗的衣角。自诩忍宗少主的因陀罗自然地处理了弟弟带来的烂摊子,给女孩食物,安排女孩洗漱,教导女孩文字语言,顺手把人安置在两兄弟的家。
可是,很多问题都是相处之后才发现。
比如,年轻女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需求。千叶不知道从前生活在哪里,相比起忍村的年轻女孩来更显娇气,总有一些现在艰苦朴素的人们无法想象的要求。她以为是日常,但大部分人想来都是异想天开。常常为之苦恼但偶尔也会被千叶启发的因陀罗想:感谢忍术。
比如,千叶总是喜欢看着因陀罗的脸下饭。敏感的因陀罗因此常常感到不适又不想说出来(感觉说出来就微妙地输了),他的弟弟却更不服输地与千叶争抢“注视哥哥的时间”,仿佛少看一眼就亏大了。
比如,很明显地,千叶与弟弟的不对付,非常,非常之不对付。明明弟弟脾气好得似乎怎么也不会生气,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却总是在千叶面前破功,自然而然地高声叫喊起来。常常要做裁判的因陀罗头都要大了。
偏颇千叶,弟弟委屈。但是偏颇弟弟,年轻又娇气的女孩也不作声,就眼里含着泪低垂着睫毛,不时觑他一眼又飞快闪开,一副委屈又懂事、难过又偏偏不说的可怜样子。
因陀罗……忍不住又补偿了她一下。
感觉自己家里养了两只狗,一只的话,主宠相宜,两只的话,狗狗先打起来要主人的命。
因陀罗一脸冷酷地想:干脆都丢出去算了。
但是,大家知道,习惯这种东西都是有惯性的。
大学上课,往往第一节课坐在哪里,到学期末这一节课都会坐在哪里;突然起了厌恶之心的朋友,明明已经不想和他一起走了,却也不知道怎么能分开;从未与因陀罗一起修行的弟弟,在长大后想要和因陀罗一起修行,会被理所当然地拒绝。
从一开始就住在一起的人,想要分开,更是难上加难。
因陀罗心累,干脆早出晚归。
但是狗狗是不会理解人类的,缠得愈发紧。
因陀罗感觉应付那个不怀好意的黑影都比应付狗狗掐架简单。
只有在战斗中才能纾解一下心情。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