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光二年九月,例行的秋狝如约而至。
沧岳朝的郊外,红叶穿映山间,烟水溶溶,一派秋色连波的盛景。
这本是每岁最欢快的日子,只是除了昭光帝龙颜带笑,显得闲雅愉悦,随驾之人皆行事端肃,不敢有半分懈怠,连那业已“投诚”的书生,也不似旧时聒噪,添了几分沉稳的模样。
而一贯英姿飒飒的姜尚郡主也似转了性,只乘了仪轿,那一双大大的眼瞳,黑漆漆的带过几许凝滞,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而她的夫君酉安王,除了与段恪偶然谈笑几句,其余的时候如闷葫芦一般,不发一言。
莲歌打量着外方的一切,一双妙目泛起了狐疑和复杂,须臾又变得沉落而忧郁,只是当前方出现了迎驾而来的一队人马时,她那自艾自怜的心绪一扫而光,对于一个囚禁多日的“罪人”,能自在呼吸一下宫外的气息显然也是好的。
晌午的秋阳还很盛烈,仪仗停下时,顺安王领旨策马离去,她探出了脑袋,目光扫过那红袍的将军,不禁想探探他的口风。
只是比起浣衣局的热络有余,今日的段恪显得十分冷淡,连目光也显得十分疏远,这让轩辕莲歌心中泛起了嘀咕。
她不露声色地下了轿,抬手摸了摸那周身如缎的马匹,惊讶的发现段恪目露驱赶之态,这让她颇为纳闷。
“不知大将军的马可否借向晚一用?”娥眉挑了几挑,她当下道明了来意。
“本将的这匹战马?”段恪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不知分寸,他用眼神提醒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舞是不能如此行事乖张的,即若今日能随驾秋狝,前程堪好,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牢牢把握圣心。
“段将军是在拒绝向晚吗?”
一张清弱的脸孔漫不经心地抬起,上方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莹润出奇,在他思考着如何打发掉眼前的麻烦时,那女舞已二话不说取过了他的马缰,菱足轻点马蹬,傲慢地坐上了那匹战马。
“此马性子烈,是战马!”他斥了句,示意她速速下马。
“会摔断向晚的脖子吗?”
那一身红妆的女舞,朝他微微一笑时已置若罔闻地向前行去。
“若坠马,会功亏一篑的!”
他提醒着她,欲扯住那马缰,却挨了记冷冷的马鞭,怕出了乱子,段恪飞身跃上了那匹战马。
“花主舞想害死本将吗?”抢回了马缰,段恪显得十分不悦。
马匹剧烈的颠簸中,莲歌已无暇顾及段恪所说的话,可她分明瞧见了什么。
“段将军的脸?”目光停驻在了段恪脸侧的一道伤疤处,莲歌呆了一呆。
“已有些日子了,只是不是她派来的人所为,而是段某与圣上宫中比剑时圣上留下的,花主舞想必很高兴自己听到的!”段恪脸部抽搐着,目露无限感慨。
“圣上——”
她的眸光向前方望去,却看见一个谈笑风生的身影,接过了近侍递过的虎贲弓,朝碧云天处飞过的一群秋雁,威武地射出了一箭,那弦声呜呜鸣耳,让人不由地打了记寒颤。
段恪脸孔再度白了一白,每临夜深,想起圣上那双杀气飘荡的帝目,他便冷汗涔透。
“故这战马花主舞还要借吗?”段恪住了马,乞求地看过。
“当然!”
那掷地有声的脆音让段恪一愣,眼见那女舞眼中泛起了幽芒,段恪只觉有罗帕晃动,一股香气扑鼻,脑际晕眩,人已被那女舞趁机推下了马背。
“段将军的好意向晚心领了!”
流月大美人这些对付男人的法子还真是管用!
心中暗暗称奇,莲歌打马而去,段恪于头脑清醒的一瞬,脸孔黑沉了下来。
他以为那女舞很快便会自食恶果,摔成一巨血糊糊的尸首,只是他并未言中,龙骑如飞,圣上已先下一程,那女舞在一阵歪歪扭扭地驰骋后,落于了今上的御马上。
段恪远远观望,又忽觉今日的情势不那么糟糕了,“谭氏,想绝我段氏,看来远没有那般容易!”
神清气爽地掸了掸衣衫,段恪长吁了口气,而远处的天蓝草阔处,昭光帝于一阵策马扬尘后,放缓了马速。
“轩辕莲歌,朕警告过你,要离那段恪远些!”
“既是这般,圣上为何要让段恪随驾出行,甚至连向晚这犯了欺君大罪的罪人也要随着?”
“观人观心!”昭光帝启口,眸丝跳跃时频添了几分深邃。
此次秋狝,远没有那般简单,或者还有什么,她说不清。
她从那双深不可测的眸中看去,发觉眼前男子与那曾君临天下的诸葛豊迟愈发相像,心中滋味万千,若有一日,她忽然读不懂了这人这心,剩下的怕也只有这山高水远了。
“忠是忠的,只是存了不少的私心,大抵不会省心!”她想起段恪,婉言相告。
“在说自己吗?”昭光帝佯装糊涂,唇畔却扬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