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扫视下首汗水如雨,浑身战栗的女人,眉锋紧紧一攒,捋髯道:
“陈萦,送她去冷宫!”
冰冷阴暗的冷宫,入夜,一声嘹亮的哭声自深处传出。
“是个男孩!”陈娥于体力透支中,听到一名宫人如是说。
混沌的视线中有抹飘渺的笑意,那个孩子只停留于眼前一瞬,便被旁人抱走了。
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及伤楚,一刹的功夫,她便因耗尽力气昏了过去。
那个婴孩出现在武皇面前,皱巴巴的一团,尚瞧不清容貌轮廓,帝目只瞟了一眼,便移开了。
“此事,本该由皇后处置的,只是这些日子褒怡一直在吃斋念佛,身子亦不大好,只有劳烦你了!”武皇面孔霜冷,当即命道。
长鱼萦吓地打了个哆嗦,那个哭啼的婴孩已被宫人置于了她的臂弯内。
她没抱过孩子,亦没有什么经验可寻,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而圣上的意思,更让她几乎吓哭了出来。
“身为储君良悌,当知皇后与嫔妃不同,那凤印可决生死,子媳孝贤有加,可要学的依然很多,这便是内宫之治,去吧,莫要让朕失望!”诸葛豊迟帝目徐然道。
长鱼萦不知她是如何步出的,这是太子日思夜盼的天昭,圣上并非是历练于她那般简单,或者是圣上疑窦未去,亦或是圣上悉数知道,只是高妙地抬起了龙刃……
她的脚步沉重而虚弱,她不知这一切如何终落于了自己身上。
她在心底哀呼,愈发地不知何去何从!
“太后——,萦儿不要当皇后,萦儿说过可以归去,放了我吧,萦儿做不好,萦儿……”
夜风拂面,长鱼萦于泪光中,感受到那个婴孩的扭动,她的指尖冰凉,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她为他求了平安符,她为他诵经祝祷……
“太子妃,您要去往何处?”有名奉差的内命宫人,在身后恭敬问道。
“……”长鱼萦蓦然回眸,发觉自己一直在宫道的暗角徘徊,其后,她忐忑地问那宫人:“通常……,通常会……,会如何处置呢?”
“回禀太子妃,以白巾覆住口鼻,或以竹篮溺于龙池,或饲药,不出一刻,便可毙结……”宫人紊而不乱道。
长鱼萦望着那个熟睡的婴孩,想着那一个个哀绝的惩罚落下,而太子那双喜得子嗣的眼眸,不时在眼前浮现。
“前方……,前方是何处?”她走了几步,下意识地问了句。
“龙池!”
长鱼萦大惊失色,后退了一步,那宫人已施礼于前道:“请太子妃示下!”
怎么办?
这该如何啊!
她焚心似火,她喘息不定,她胆战心惊……
未有退路,她神色惶乱地于那宫人发出了命谕:“去取竹篮,带了内侍来!”
“太子妃,并不需那么多人手,老奴会指点于您的!”那宫人干练有度,说时已自去准备。
摸了摸那婴孩柔嫩的小手,长鱼萦看了眼深彻的苍穹,欲哭无泪。
龙池处,飘动着白哗哗的水流,那水道的前半是和缓的,而一旦过了龙嘴处的水柱,伴着飞溅的水瀑,水流顷刻化作了可怕的漩涡,奔入石拱铁闸内,长鱼萦幽立于岸边,刹时明白宫人的话,那个过程并不繁复,并不需很多人。
她将怀中的婴孩放于了竹篮内,宫人亲自置于了水流中,二人看着那个篮子飘荡于河道中,蜿蜒而下,婴孩的哭声在夜中清晰可闻,在龙嘴处,那个竹篮飘摇着,打了几个转,在飞溅的水花中,变作了一个点,最终没入了黑暗中,一丝深冷蹿入心中。
“早年皇后娘娘新用事,也是如此!”宫人步过,为她披上一件披风。
二人御前回了话,圣上立于窗前,始终未说话,只拂袖屏退了诸人。
长鱼萦回到了永乐宫,书房内,太子只瞧了她一眼,便木然跌坐于了椅上。
内宫中的事,自不必多言,长鱼萦潸然泪下,于太子道:“是男嗣,萦姬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
诸葛淳瑜闻言背脊一僵,再也压抑不住,斗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殿下,萦姬……萦姬派了人……,只是不知能否救他一命!”长鱼萦压低声音,满面憔悴。
“萦姬?”诸葛淳瑜定定望向女人,女人目光晶莹地闪动着一串明辉。
“父皇处,实在令人担心,只差人尽力,未必能如愿!”长鱼萦回话,诸葛淳瑜倏然起身,焦急徘徊时,攥了攥长鱼萦的手,他深知她担心的是什么,吹熄了火烛交待道:
“进去安歇吧,是我议决的事,你不过是听命而已,万一永乐宫……,你会无事!”
永乐宫内,太子焚香沐浴,八珠金冠,浮龙绣彩的储君锦袍……
他端坐于正殿山河壮阔的屏风前,等待着黎明,等待着父皇降罪永乐宫的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