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目幽幽打量,杀气聚在锐利的瞳眸,冰寒入骨。
“臣妾听说圣上此番贬庶,于六皇子留了转圜余地,是这样吗?”那臂膀上的手劲力道骇人,流月拧眉按住,轻问了句。
“妄揣圣意,妖言惑众,是谁,好大的胆子!”手背微颤,帝目愈发深邃地瞧来。
“是公主所言不错,却并非妖言惑众,她只是告诉臣妾圣上是在救昀舜,而昀舜会明白圣上的苦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流月转述道。
听她这一说,诸葛豊迟手劲儿一松,目光一收一紧,当下又郁落起来,只叹道:
“这轩辕家的一双儿女,一个拿住了朕的妃子,一个拿住了朕的儿子,这像话吗?”
流月未言,诸葛豊迟厉色看过,因那双美目明媚带笑,又倾然别去了视线。
眼见她撤下了文房四宝,于御前烹着香茶,他愈发叹为观止。
“免了,朕不喝你的茶!”诸葛豊迟扬声,面容上的冷寒依旧飘着。
“臣妾未有陈娘娘的妙手,这茶烹不出真味来,不过是想代太子殿下谢过圣上恩典!”手执一清光明净的茶盅,流月慢条斯理地布茶。
“放肆!”
手腕被猛地攥住,茶水溅出,流月烫地一摸耳朵,支吾着唤了声“圣上………,当心……”,忙将茶盅拿远了去。
震袖拍案,坐中帝君因这番纷乱,一旁怒诘道:“冥顽不灵,且算算你还有几条命可失!”
玉人螓首,殿中一阵沉默。
“伤处可要紧?”
垂首怒问,却觉唇上一热,美人捧了龙颜,端详问道:“圣上,您……,可要紧?”
眸光一绽,被问地哑口,听出话中关切,帝目骤然一黯,瞧见一缕视线温温投映过来,在漆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无碍,朕……”
才说,后话便被美人叹息着收去,视线茫茫间迷离,已满心满眼地随她去了。
凤钗坠鬓,青丝摇曳,流月心中跳跃着明晃晃的光亮,她不是君子,带着君临天下的杀气而来,手中似握有一把剑戟,只轻轻落下,便大功告成。
可她犹豫了,轩辕铎壬的脸在她的视线中飘荡,诸葛豊迟温柔深彻的回应让她懊恼,而那指尖触及的微微凉意让她怵目惊心,初以为是她瞧错了,却不是,是泪,如雾般瞬间消散!
杀气渐渐消褪,她用清澈的瞳眸回顾适才的一瞬,迷惑起来。
手指穿过那一泓青丝,夜漏清寒,诸葛豊迟揽紧了美人,视线轻擦,倏然清醒。
抚过那至美的容颜,于耳鬓厮磨中喃喃道:“朕敌不过你这千军万马!”
瞧着上方无限温柔的目光,流月因他轻易言败,有些无所适从,在她受宠若惊地时候,人已被打横抱起。
“今后去凤藻宫请安的事便省了吧,朕会于皇后处提及此事!”路上,武皇轻轻交待。
“圣上依然执意要将流月赏于濋越侯?”流月打眼瞧过。
“是为了此事,适才……”诸葛豊迟目光闪烁,思量着这个可能。
“流月不会这般愚蠢!”
“爱妃似乎认为自己聪慧过人?”武皇摇首。
“圣上,士人很聪慧吗?”
“多半是,只是士人的聪慧还无法与帝君匹敌!”诸葛豊迟傲睨道。
“流月也想拥有帝君一样过人的聪慧!”眼尾轻扫,美人翘勾了唇角。
“要它作何呢?这些无人能及的东西多半会让人早生华发,让人一命呜呼!”打量眼前极美的眼瞳,诸葛豊迟心中好个哀字了得。
“流月不怕一命呜呼,怕成为棋子玩物!”一眼瞟过,美人机锋凛冽。
“濋越侯若开口讨你,朕依然会答应的!”诸葛豊迟怅然。
“晏侯爷不会讨了我去,他是士,流月是君!”美人嫣然一笑
“可知时岁也是国君手中一把无尚的宝剑,善用者,会得名士!”
诸葛豊迟并不怀疑花王仙女的能耐,那晏侯郎的脑袋上如今悬了两把青龙宝剑,会夜不能寐的。
时岁的确是一把无尚的宝剑,景澜殿的陈娥显然深谙此道,流月想着,御前谦卑了神色道:
“入冬天寒,太极宫却可安枕无忧!”
诸葛豊迟心中一暖,微微颔首,他的确需要歇上一刻,夜夕中他想起了惠妃,那秀目温存的眼角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这让他深阖了双目。
晨时,有阳晖透入窗棂,诸葛豊迟瞧着身畔依然熟睡的美人,脸上浮出温笑,痴然道:“自君之出矣,心意远相随。拆破唐人绢,经经是双丝。”
景澜殿一身雪衣的女子,却一夜未眠,圣上失约未至,身为细作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犹如幻夜离开的那个隆冬,她亦是这般的孤掌难鸣,僵寒如蝉。
濋章殿,诸葛小四儿一夜未归。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