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宫里的女子,时不时也会泛起如莲歌一般邪恶的微笑。
她是这宫内闻名遐迩的药罐子,是连圣上也不敢给她气受的天之骄女。
若她脾气能好些,身为男子的他是愿意为她鞍前马后的。
只是她名声真的不好,不好到让他心生忌惮!
殿中牡丹吐蕊,四季如春,与外面的白雪皑皑简直是两番人世。
他小心环顾,因窥见那个肤色藕白的少女,浑身泛起了丝丝凉意。
“抬起头来!”
踱步而来的女子,身着褐色水貂毛打边的大红锦袄,声音透着与年岁相仿的稚气。
耳朵动了动,男子有些尴尬,打了个拱,那腰已弯到了有失气节的程度。
“承旨大人今日来誊写那戏本子,难道要一直如此?”
耳畔飘来的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回荡在宽明的殿宇内,十分入耳,只可惜那只是一瞬,在余光瞥见她搓着一枚汤圆大小的凤珠,将那珠子掷在脚下后,他生生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何,书生意气又盘亘于心头,他终是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据说被四公主撵出的文武百官、扈从宫娥是再也无法踏入这暖宫一步的,其中有被贬的、问罪的、不明所以一命呜呼的,这些之于他这位邬敕国的承旨而言,似乎远了点。
或者她冷颜的一刹,会让他回到外面的冬雪纷飞中,这让他对她生出了些期待。
范进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个十分惜时的主子,来自于她多年依时服药养成的习惯,他未等待太长,很快他便被两名小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翻在地。
那两人蹿出的速度太快,让他怀疑这一切是预先安排好的,或者宁馨殿中的那位也是共谋。
他倒在地毯上,那位唤作祈若的帝姬已看到了他,有些满意地打量着他双眼乌青,伤痕遍布的面孔。
“听说你惹恼了我三哥?”
雪颈处挂着金灿灿长命锁的四公主,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他一眼。
“既已知道,公主何故再问?”他捂着后脑勺,沉脸嘟囔了句。
“我从未见三哥发过那么大的火!”诸葛祈若瞪着他,双眸充满了敌意。
“现……现在公主见到了!”他没有否认,手一撑地,有些气愤地站了起来。
“本殿没有让你起来!”
一声低喝,帝女之威已从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来。
她抬眸,站在极近的地方打量着他,他也极近地瞧到了她的眸子,黑色的眼仁中有一线碧蓝。
如宫中所传,她的生母是位异族人。
身为一个落第数度的书生,这宫内,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躬身,以文官之姿,他再度行了参见大礼。
“大胆!分明不是这样!”她斜睨着他,那一泓清光混杂着冰蓝,闪耀间透着些阴险。
他不大习惯这样的眸睛,如那火罗俊逸到罪恶的男子一样,只一看便会让人生出些地府幽冥的感觉。
但他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只能遵从这位帝女的旨意,原地大喇喇地倒下,也不知这是什么见客之道。
“把那小戏偶给本殿取来!”
她吩咐着,手上多出了一个与她容貌颇为相像、一尺来高的小布偶。
“这名女将唤作寿百年!”
她蹲在他眼前嘀咕,宽大的裙服曳地,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倒真似个布偶一般。
“公主岁诞,那《群英会》微臣也瞧了!”他提醒她,表示自己知道。
“那你可知这寿百年杀的是谁?”她偏头,娥眉是淡淡的黛色。
就算他是一屡次落第的书生,也未不济到记不清前尘旧事的地步。
“冷清秋!”他扬眉回她,大人的口吻。
“你为何惹恼了我三哥?本殿几位哥哥中,属三哥的脾性最好!”
她坐了下来,有宫娥为她送来了软暖的蒲团。
“因为……,因为微臣说错了话!”他瞟她一眼,有些落魄地垂下了脑袋。
“错话,那是什么?”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个小布偶,眼角飘冷地问他。
“微臣于皇贵妃娘娘前说郡主喜欢三皇子!”
祸从口出,此事让他也着实后悔,那三皇子才不是好脾气的人,只因这句话,便将他扔在雪地中,好一顿揍。
四公主眨着清澈幽深的眼瞳,久久不语,而后语出惊人。
“来人,掌他的嘴!”
这种情形他以为自步入宫廷便已终结,未想到有重拾之日。
很快他捂着火辣辣的双颊,默念着那祸从口出四字,心中又悔了一层,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
那坐在身畔的少女听到那脆生生的响声,似乎十分享受,只闭着双眸细细品味,而后便双手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