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耳团子(1 / 3)

娄姑姑方才的话,顾太后到底是能听进去几句,再不提将宝慧送出宫的话,只是心中仍怄得很,忍不住道:“哀家就咽不下这口气!上次哀家请京城贵女入宫赴春宴,那些女孩儿家,年轻貌美自不消说,又端庄贵气。若要展些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不精通的。怎么偏生咱们调理出来的丫头,这般扶不上墙,白白辱没祖宗!”

娄姑姑心内苦笑,一时走了神,想起些不可为人道的往事来。

娄姑姑从太后入宫就侍奉在侧,个中缘由她比谁都清楚,却绝不敢说给太后听。这辱没祖宗四个字,实在无从说起。若真要找出个缘由来,不过是“持家不雅,立身不正”八字。

顾门不过商贾之家,略有家财,这点身家,放在后宫中着实寒微得很。太后顾春芹青春正好时,姿色尚不如今日的顾宝慧,既无赌书泼茶之雅趣,又难为婉媚娱人之娇态,加之背后无得脸父兄,自然不得先帝钟爱。

在后宫这等跟红顶白的是非之地,无宠便是灾难,是被人凌践之原罪。所幸顾春芹时运两济,生了个资质非凡的皇子,也就是今上齐昭明,这才母凭子贵,由坐冷板凳的小小美人升至嫔位。后来今上封了景王,顾春芹随之累迁昭容、妃位,最终以贵妃之尊摄六宫事,做了人上人。

以顾春芹摄六宫事,实非先帝本意。无奈后位空虚多年,后宫中也无旁的合适人选。先帝喜爱今上,早有立储之意,于是苦思数日,终是看在今上的颜面与顾春芹这些年苦熬的青春份上,给了她这份体面。

顾春芹一路行来艰难,又上了年纪,性子难免古怪些。她年轻时吃尽苦头,如今骤然显贵,本该高枕无忧,她却越发“高处不胜寒”起来。

她担心自己若有好歹,并无人为自己撑腰,故卯足了劲拉拔顾氏母族。顾春芹知道皇帝不喜自己,提拔自己是为了全儿子的脸面,给她亡父追封了乐安伯,京里赏了一处大宅,已然是极大的恩典,若再贸然去先帝面前为大字不识的卖油郎兄弟子侄求官,只会自取其辱。

顾春芹苦思冥想,竟动起了联姻的心思。若能与高门结为姻亲,自可抬高顾氏门楣,跻身名门望族之列,自己寒微的出身便不会再为人议论。于是一代贵妃兴冲冲当起了红娘,三天两头请世家夫人进宫说话。

这就闹了笑话。名门望族自有名门望族的规矩,宁找名门旁枝,不应寒门新贵。纵有那不拘出身的开明之家,瞧着顾氏一族骤然显贵后每日车水马龙,行事张扬跋扈,也必是要奉上闭门羹的。顾春芹这般折腾,着实糊涂,一时让今上在先帝和诸位皇亲面前无地自容。

终有一日,顾春芹一番荒唐行事,捅了马蜂窝。

顾春芹母家弟弟顾大郎有一独子,祖父爷娘爱如珍宝,娇纵至极,连名字都起作了“顾金孙”。这金孙自听说姑母做了贵妃,昭明表兄做了太子,便越发觉得自家成了王孙公子,矜贵无比,仿佛齐家天下都要跟他姓顾。

到了婚配之龄,顾大郎夫妇到底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勉强”请官媒拣那门第清贵、温柔贤惠的女子,而这顾金孙则不然,扬言说非皇亲贵女不足为妻,一时传为街巷笑谈。

这年上巳节,顾金孙与交好的浪荡子们相约踏青。他出手阔绰,狐朋狗友得了好处,自然紧着奉承。几盏子黄汤下肚,便有马屁精带了头,满口说起胡话来:“顾兄如此矜贵出身,又这般风流人品,若以名门淑女相配,竟也委屈了。依贤弟看,不如向贵妃和陛下求个金枝玉叶,亲上作亲,岂不是人间至美?”

诸人听了,心下皆是暗啐一口:“不过是个粗蠢又上不了台面的田舍儿,袖口油渍脚下泥还未洗净。仗着姑母肚子争气,方有了今日的体面,如今倒梗着脖子装起石崇潘安曹子建来了。”想虽这么想,到底得给肚子里的酒肉几分薄面。于是众人纷纷附和,只吹捧得顾金孙飘飘然昏了头。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停着宫里的车驾。狐朋狗友有好事者,早已打听得,车里坐着的是出宫踏青的恒昌郡主,父母双亡,正当韶龄,尚未许婚,便不怀好意地说给顾金孙听。

顾金孙酒壮怂人胆,飘飘然一想,皇室贵女难得出宫,今日能在此处相会,必是夙世的缘分。不如先去瞧瞧容貌性情,若好了,求求姑母作媒。姑母对自己素来疼爱,必然没有不允的。

于是,他竟摇摇晃晃大大喇喇地迎了上去,扯着嗓子搭讪:“我与郡主,合该有缘!”

恒昌郡主性子柔弱怯懦,那拉车的马也肖似主人的脾气,瞧见陌生壮汉猛地闯将来,竟受了惊,一个扬蹄,把马车里端坐小憩的郡主颠了出来,摔得花容惨淡。

郡主的护卫立时一拥而上,将顾金孙拿下一顿好打。那些狐朋狗友见势不好,立时一哄而散,不见踪影。唯有喝得五迷三道的顾金孙被折了手臂,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郡主踏青遭袭受惊这等大事自然要报与先帝知道。恒昌郡主的父王广陵王十余年前在宁国与北夏的血战中殉国,先帝感其忠义,对王妃和郡主向来恩赏有加。如今得知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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