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营地里的夜晚非常静谧,只能听到不远处三两个男人的鼾声。
屋外的丧尸似乎也会疲倦,也需要休息,他们不再吼叫、抓挠或冲撞,而是默然地立在那里,像无数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周阳把帐篷的布帘高高卷起,和衣躺在床铺上,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墙壁。
今晚的月应该很圆,因为它洒下的光辉如此明亮,仿佛银器闪耀。他们从未在夜间行动过,所以他也很久没见过月亮的模样了,只能透过缝隙,瞥见遥远天边的几颗微星。
周阳忽然想起,上一次看见月圆,师兄还在他们身边。
他很怀念师兄。这个师兄,自然不是指罗震,而是师父的首位弟子——楚江开。
罗震常说自己是看着周阳长大的,但真正负起照顾罗震和周阳责任的人,却是他们的大师兄。
楚江开比他俩都要大好几岁,在他们还小的时候,他便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周阳回想上次月圆时,师兄、罗震和他三个,在江边吃了最后一顿烧烤,喝了最后一顿扎啤。由于天气渐凉,再烧烤就不太像了,他们约定到时候改成火锅。
然而,今年的第一顿火锅,他们没能吃上。
因为师兄不在了。
周阳记得那天晚上,师兄聊了很多 ,他和他们一起调侃师父,笑骂师叔,也评价过当时的老板。
雇他们的人名叫黄国兴,做房地产和养殖生意的,在平川属于一颗新星。他为人忠义厚道,待他们都还不错。
他们是国内一顶一的私人保镖,要价不菲,雇主要么身家超巨,要么就是遇到了大麻烦。
比黄国兴阔气百倍的老板,他们也见过不少。换句话说,在他们眼中,黄国兴并不在“身家超巨”之列,那么他雇佣他们的原因,只能是后者。
确实,黄国兴遇上了大麻烦,因为他的崛起和一些动作,惹恼了平川最凶、最毒、最大的那条地头蛇。
这条蛇就是秦福海。
近十年来,平川暗面的世界,姓秦。
秦福海是家族的领头人,也是平川三教九流口中的“大哥”,因为他,过去治安极差的平川风气一振,竟变得安稳太平起来。
然而,这并不代表罪恶不再发生。恰恰相反,这种太平只是假象,在秦福海的手腕下,几乎所有黑暗都隐入夜色,藏进了地底。
身在黑暗,却能让黑暗遁形,不为外人所知,这本就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强大到令人畏惧。
秦福海治人,只讲究四个字:“恩威并施”。当然,“恩”比较少,更多的是“威”。在他的威势下,没有人敢擅自行动,黑暗世界似乎凝成了一块铁板。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十年后,不满于秦福海威势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他们表面平静驯服,可双眼都紧盯着秦福海的咽喉。反抗秦福海的意志,开始在黑暗的各个角落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位黄国兴。他原是个本分的人,正正派派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他还有个特点,就是认死理,倔脾气。
作为一名商人,黄国兴在短时间内取得了很大的成功,然后他才知道有秦福海这么个人。
黄国兴本想避过,但秦福海就像一个山头,堵在他必经的路上,他如何避得过?
【二】
三个月前,他们接下了黄国兴的单子。
罗震很快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们已经过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能让他如此警惕的危险,肯定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提醒过楚江开数次,但师兄总是不以为意。周阳则总是跟在楚江开身旁,很少会提自己的意见。
就在这个时候,师叔有事叫他回去了一趟,所以很遗憾地,他没能帮上师兄的忙。
黄国兴死了。
楚江开也死了。
周阳身上被砍了数刀,却非常幸运的没有伤筋动骨。
同行的人,只活下来三个。
罗震不知道那天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外界听不到一点风声。
不过话说回来,秦家也不好过,他们的人损失惨重,否则现在也不至于东躲西藏。
紧接着就爆发了病毒,世界忽然变了一种样子,但有些事依然没变,比如仇恨。
周阳很少做梦,但每次梦见的场景,都必定是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郊外还未竣工的工厂,路灯散发着昏黄惨淡的光。很多人,很多把刀,如百鬼群至,似黑潮席卷而来。
他们没有刀,甚至很难找到趁手的武器。
没有刀,便只能夺刀。
那场混战打得非常艰苦,他们损失惨重,但到底还了对方颜色。触目皆是鲜血狂飙,入耳皆是惨嚎不断,那炼狱般的场景,浑然不似人间。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