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汹涌地灌进车厢,吹冷了几人身上的汗水,也无情地吹刮着他们的心。
失去这薄薄的一层玻璃屏障,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从现在开始,他们和丧尸之间,再没有任何阻隔了。
邹业觉得程深独自在前面太危险,索性矮身钻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顶部尖细的长柄黑伞,此刻当作刺刀一般端在身前。
沈晓棠往旁边挪了挪,与韩宵肩并肩坐到后排正中。她们相邻的两只手紧握着,对身侧车窗外的动静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二人感知到彼此紧绷的、颤抖的身体,也感觉到对方手心里黏湿的汗水。两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这种境况下没吓昏过去,情绪也没有崩溃,而是竭力维持理智和抵抗的意志,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韩宵半侧着身子,左腿曲在身前,腿上暗暗积蓄力量。她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注视着变得更加细密的裂纹,准备随时飞起一脚,用又厚又硬的马丁靴底给撞上来的敌人当头一击。
沈晓棠则紧抓着一只不锈钢保温杯,这是她眼下能找到的最有力的武器。她死死盯着车窗,不断想象杯子敲到丧尸头上发出的声响,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车子前排,程深一边掌控方向盘,一边还要留心身侧的情况。如果丧尸撞破旁边的玻璃冲进来,一不留神就会导致车子失控,那么这车人可就全完蛋了。至于身前的范围,他主要依赖邹业处理,此时此境,程深只能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他。
虽然不曾交谈,但邹业默契地理解了程深的意思。他稳稳端着那把黑伞,神情专注而严肃,仿佛随时准备突袭的士兵。这姿态虽说有些奇怪,但绝不滑稽。他感受到了程深的信任,掩护程深开好车,对他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在车子左右两侧,各有一只丧尸窜上了车头。邹业握着黑伞用力往前一顶,伞尖霎时没入左前方那只丧尸的眼窝,脂状液体顿时四溅。黑伞继续向前,强悍地推着丧尸朝后仰倒,接着猛地摔下车去。
程深前方的危机解决了,可右边那只丧尸已经咬上了邹业的胳膊,所幸他衣服穿得厚,一时竟没咬穿,可也疼得他直嘶气。邹业握伞回抽,用长而结实的伞柄狠狠撞在丧尸的太阳穴上。如果换作普通人,受到这一击就算没昏死过去,只怕一时也无力再战,可丧尸不一样,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痛或恶心,丝毫没有松口后退的意思。
邹业只好故技重施,一次次用伞柄猛捣他的头和脖子,终于把他捣出了前窗外,四脚朝天翻倒在路上。
他们的车开进镇子不深,这时终于摆脱了大部分丧尸的追击。剩下的丧尸虽然仍不时从前方某处狂奔过来,但程深一个急转,也就巧妙地避开了。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离开明光镇,沿来时的路往回狂奔。遇到相向开来的车,程深就猛按喇叭,叫他们赶紧掉头。
经过这电光石火的一场冲突,原本完好无缺的车子已变得千疮百孔,教人不忍直视。好在他们到底冲出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小镇回来了。
就在程深他们长出一口气,以为终于化险为夷的时候,副驾上的邹业忽然大吼一声:“停车!”
听得出来,为吼出这两个字,他用了极大的力气。
程深被这吼声吓了一大跳,疑惑地朝邹业看去。
只是一眼,他的心便骤然收紧了。
【二】
韩宵一听到那声吼,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声音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或者被痰堵住了气管。
接着她看到程深和邹业彼此对视。她感觉邹业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程深在看到他正脸后的一瞬,脸色突然一变,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然后韩宵才发现,有几道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邹业的下巴流到颈间,不断滴落。
血?韩宵皱紧了眉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至此,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邹业的右脸挂着一道抓痕,脖子上还有三道,这时都已经黑了。周围的静脉血管则变成黑色蛛网一般。除此之外,竟还有一枚灰黑色的、沾满稠血的指甲,大半截都没入了他的脖颈。
程深的目光缓缓划过这些伤痕,划过邹业乌青的嘴和苍白的面庞,最后停在他越发失去光彩的瞳仁上。他忽然意识到,邹业完了。
尽管对这种病毒完全不了解,但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这个悲哀的结局。
“邹哥?!”程深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体也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停车。”邹业仍旧冷冷地说,“我要下车。”
“邹哥……”韩宵也喊道。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忽然哽住了,脑海里也一片空白。
沈晓棠迷茫了片刻,这时终于明白了真相,短暂的沉默后,她的眼泪簌簌掉了下来。她开始轻声抽泣。
“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