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时间格外漫长。
商溯坐在宫殿中,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琉璃窗照进了书房,但是又被桌边的一盏灯火驱散。
他长久地注视着桌子上的金蟾摆件,手指中捏着字条,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直到宫侍入内禀报:“王上,右相大人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快请。”商溯回过神。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赵素尘走入书房内,绕过屏风,先是行礼拜见,接着询问道:“二哥,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今日下午他们才刚刚在宫中与众多大臣议事,赵素尘回府没几个时辰就在半夜被急召入宫,容不得她多想。
“是大事,但是没有那么大。”商溯头疼地揉揉额角,把金蟾和展开的字条放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是谁写的。”
赵素尘抬脚上前拿起一观,不禁愣住了,“这……悯儿?”她思索片刻,无奈道,“这字,是本来就这么丑,还是为了遮掩身份故意写丑的?离家这么久,习文练字应该不曾落下吧?她一向懂事。”
“四妹。”商溯加重了语气。
赵素尘莞尔:“我知道,二哥是忧虑悯儿竟然自己找上了他。”
“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查到他身上的,这不应该……他不是不谨慎的人。”商溯百思不得其解,“有没有可能是子邺预感自己自身难保,所以将金蟾转交给了悯儿?可是若是他有这种打算,应当在传信时告知我才对。”
“你该对悯儿的敏锐有信心,我觉得不是子邺自身难保了,而是悯儿抽丝剥茧查到了子邺身上。”赵素尘道,“既然悯儿来信,那我们等着就行了,今夜她必然会再次传信……自她去宿阳,很少有机会向我们写信了,只有我们给她去信,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即便有子邺看顾,子邺也时时向他们讲述商悯的动向,但是他人的传信终究没有商悯亲手写信来得让人放心。
商溯沉默半晌,金蟾始终没有动静。
这让一贯运筹帷幄的武王都不免心情焦灼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赵素尘,道:“你先去偏殿歇息,我再等等。”
“我也再等等,平日本就歇得晚,不碍事。”赵素尘道。
两位商悯最亲密的长辈默默在书房坐着。
放在平常他们在等待的时候当然要顺便批改政务或者拿书阅读一下,可现在他们谁都没了这个心思。
“鬼方动向如何?”赵素尘忽然问,“今天下午可有接到战报?”
“暂无动静。放在往年,开春之后他们总会安分一段时间,可是今年不大一样。”商溯道,“忠顺公已经前往边城大军坐镇了,算算时间,他明日就能到,料想鬼方也会老实一些。”
赵素尘眉毛微蹙,复又展开,“希望如此。”
“你说,我会不会是对悯儿隐瞒太过了……她早慧我们是知道的,可是我不想让她肩上背着太沉的担子,去做质子已经身处险境
,要是再告诉她那么多事,她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商溯低声道。
“你对悯儿隐瞒,才会让她晚上睡不着觉,她不知道,就会身犯险境去查个清楚,不然她不会自己找上子邺。”赵素尘摇头,“我不觉得你隐瞒有什么不对,我甚至觉得你逼得太紧了,她才多大,你就让她去完成试炼,去观刑……”
“我何尝不想让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路是自己选的。”商溯叹,“她要做王,就必要经历那些苦楚。”
赵素尘也叹息道:“我也有错,你主张隐瞒,我当初是一力赞成的。我以为我们的时间虽然不多了,但还是有的,起码可以再拖五年,等悯儿再长大一些。去了宿阳,低调一些就能避祸,可没曾想局势急剧变化,那天机……”
商溯目光沉沉地看过去,“别再推演天机了,四妹,我不想你也英年早逝。”
“很少推演了,因为推演出来的内容赶不上局势变化,解卦解出来的东西总是有误,远不如先前准确。”赵素尘忧虑道,“不过妖魔重现世间这一点是准的,然我们始终不知他们何时重现,天柱周围守卫的黑甲军增添数倍,可是它只在悯儿进地宫后动了那么一下,很快又沉寂了……妖族若不从天柱中破出重现世间,又会从哪里重现?”
商溯不语,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书房静默,只余灯火摇曳,偶尔灯芯爆开噼啪作响。
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
忽然间“叮当”一声将他们从漫长的思考中惊醒。
商溯抓向金蟾,掰开蟾口,从里面取出了金丸。
赵素尘马上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商溯身侧,与他一同观看。
刚读完纸上的第一句话,商溯的手便是一抖,赵素尘呼吸一窒。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让人窒息的沉默在书房中蔓延。
直到商溯和赵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