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燕臣民,即使他们一直明哲保身对某些事视而不见,也是因为大燕这棵树上长几l只虫子是不打紧的,攻谭带来的影响绝不是树上长几l只虫子那么简单,它无异于剪去了大树汲取养分一支根茎。
哪怕短时间大树枝繁叶茂,后续也必被这节剪去的根茎影响。若大树足够健壮繁茂,一支根茎当然不算什么,可这棵大树早已被虫蛀得疲惫不堪,这支根茎,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商悯抿着唇,轻手轻脚地将长阳君的卧房门推了个口子,闪身藏了进去,打算就在这儿戴着等姥姥姥爷回来。
她转了一圈爬进床底,觉得这里比较隐蔽。
本以为有的要等,可是没过多久,长阳君卧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穿着长衫的中年文士踏进房内,径直步入侧面的书房。
商悯从床底探头,觉得此人面相眼熟,跟姥姥的轮廓尤其像……她犹豫再二,小声喊:“舅舅?”
那中年文士吓得骤然转身,差点碰掉桌上的烛台,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坠落的烛台才避免损坏物件。
此人正是姬令韬,商悯的母亲姬令仪的亲哥哥,商悯的亲舅舅。
姬令韬一眼认出商悯,嘴巴顿时合不拢了,他赶紧走过去,刚想把商悯从床底扯起来,就见她一轱辘从床榻下滚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他大惊:“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这还是商悯第一次见自己亲舅舅,前几l次夜探长阳君府她都是直接见姥姥姥爷。二老似乎已将商悯来访的消息告诉过姬令韬了,他只惊讶她到来的时机,却不惊讶她有能耐摸进来。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舅父一言一行立刻就让商悯心生亲切。
她对姬令韬摇摇头,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暗格中拿出蚀音灵烛点燃。
无形结界展开,商悯才看向舅父,目露担忧:“舅舅,我听下人说姥姥姥爷一起进宫了。”
姬令韬细细打量一番商悯,伸手擦掉她脑门上的灰,语气恢复镇静,“不是什么大事……例行一劝罢了。”
“例行一劝?”商悯疑惑重复。
没等她细想,姬令韬就道:“傻孩子,世上是有逆势而行之人,可此人却不是你的姥姥和姥爷,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啊。”
商悯略微思索,“舅舅的意思是,姥姥姥爷进宫只是要尽为臣者的本分,尽力一试,若燕皇不肯听从劝谏一意孤行,此事便罢了。”
“正是。”姬令韬赞许道,“倒施逆行,天下共弃。母亲也知道不可能劝住他,只是大燕……她不忍这延续了八百年的偌大王朝就这样走向末路,毁在那样一个人手里。”
辉煌过的必定会没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想来当年大燕初立封赏功臣,初代诸侯也曾聚在一处举杯换盏。一代代人逝去,王位更替,各国的掌权者换了又换,举杯换盏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一批。
终究是变了,诸侯不是当初的诸侯,大燕也不是当初的大燕。这八百年辉煌的余烬还能延续大燕多久的气数?
“他像疯了似的。”商悯皱着眉低喃。
“你说燕皇?”姬令韬亦是苦笑不解。
“我想不出他为何要攻谭……想不出理由,在我的推断中,他的动机是缺失的,我总不能真的归结于他是疯的。”商悯缓慢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忽然一愣,像被雷击中了似的身形一震,重复:“事出反常……必有妖?!”
……
大燕皇后谭闻秋是被抬回寝殿的。
她跪在殿外二个时辰,本就虚弱的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折腾,一下子晕了过去。医者过来诊断开药,嘱咐宫女让她按时服药,随后就退了出去。
清秋殿是皇宫最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皇后遭人厌弃,她所生的太子又被废,所有宫人都猜测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废,可是燕皇毫无废后的打算,他当了几l年皇帝,她就做了几l年皇后。
谭闻秋服药后慢慢醒转,她屏退左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去了梳妆台,把昏黄的铜镜对准
了自己的脸。
那张遍布皱纹的面孔望向铜镜,铜镜中的人莞尔一笑,眨眼间从华发老妇变成了双十年华的少女,赫然正是谭闻秋年轻时的样子。
苍老的谭闻秋抓住铜镜,面孔逼近镜中年轻的少女,颤声道:“为什么要让陛下攻谭!那是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母国……”
“别生气。”镜中少女咯咯笑着,“我给那孩子再续命十年,你把身体借我一段时间,我做什么你无权过问,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你施展了妖法!”谭闻秋浑浊的双目怒睁着,似乎要瞪出血来,“你杀了太后,嫁祸给谭国,蛊惑陛下出兵!”
“不杀太后,那孩子的命怎么续?必须以血缘亲人的血肉魂魄为引,才能延续已死之人的性命,挑来挑去,就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