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
燕皇能坐几十年皇位,并且主导二十年前的讨伐旧梁之战,他这点耐心和格局还是有的。
燕皇派出金甲卫围住三国朝贡使团细致搜查,只能说明宿阳城里真有妖邪……他担心各国使团中也混入妖邪,所以加倍小心。
妖邪……何为妖邪?
商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只从长辈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万丈渊下的山魈顶多比普通的野兽聪明凶悍一些,真正的妖邪是不是能化为人形,口吐人言,驭使妖术?
姐姐元慈赠给她的民间话本上倒是这么写的,可话本上的东西做不得真。
“老梁王……太后……”商悯心中默念。
她的猜测简直毫无来由,仅凭直觉,不足以断定二者之死有任何联系,也不能证明是否真的有一双幕后黑手推动着这一切。
商悯不得不自我安慰。
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世事真的就是这样巧合。老梁王和太后都已经年老了,放在以往,一年之内连续有多国君主崩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怪只怪发生的时机过于巧妙。
本就如同一团乱墨的局势愈加叫人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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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双眼睛投向这里。
自商悯踏上去宿阳的路,天下乱局她已无法置身事外。
不,或许在商悯选择接受继承人试炼的那一刻,她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这场权力的棋局,商悯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起码到了武王商溯那种程度,才有资格做棋盘上的棋手。
商溯这个棋手小心地护着商悯这颗棋子,让她不至于被敌人的千军万马吞没。
各国诸侯王、宿阳群臣、燕皇,乃至于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人和势力都是棋手。一双双妙手操控棋盘上的棋子,企图吞掉对方的子,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宿阳城近在眼前,宽广无际的平原上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城门牌匾上,“宿阳”二字威严苍劲。恢宏壮观的城门楼高高耸立,像巨人一样俯视着城门下奔波往来如蚂蚁的行人。
商悯的第一感觉是大。
不管是城墙还是城门,都比武国的朝鹿城还要森严气派,以至于使节团队伍行至城下,她依然仰着头注视着这座横亘在大地上的宏伟城门。
街道旁,百姓和商客被驱离至两侧,武、郑、姜三国队伍军旗竖起,武国黑底红纹的虎爪踏云旗迎风飘荡,郑国的金鹏展翅图腾同样在旗上跃动,就连最不起眼的姜国也立起了巨鹿旗帜。
马匹轰隆隆踢踏,木车轮转动,绵延了足足有两里长,他们分批次入城,步入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
骑在高头大马上,宿阳城的繁华尽入眼底,数不尽的房屋,数不清的百姓,繁忙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商铺……目光尽头,金碧辉煌的奢华宫阙哪怕隔了整个宿阳依旧能被人清晰地望见。
它实在太过显眼,不管是最初建造之时还是现在,那里都汇聚了世上最顶尖的能工巧匠,和世上最极致的财富与权力。
在这一刻,商悯看着那座玉楼高耸金阙煌煌的皇宫,内心深处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击中了,那样东西直击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心神震动。
商悯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倒映着燕皇宫,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父亲教她责任,教她使用权力,教她成为武国的继承人,是以商悯对自己拥有的一切习以为常,并且坚定地认为权力和武王之位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这算不上是“想要”,因为商悯无须去“想”。
人怎么会去想本就属于自己的事物呢?只有自己没有的,那才是需要去“想”的。
野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起先,是一簇小火苗,紧接着它被各种燃料滋养,渐渐壮大,然后忽然有一天,有人往火苗里浇了一桶热油,于是它就以不可阻挡之势成为了燎原大火。
父亲当年为质,看到了宏伟的宿阳城和如同天阙的燕皇宫,是不是和她一样震撼?父亲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父亲跟她的想法一定是一致的。
商悯无比确信。
她此刻就在想——
她想知道,高坐于举世无双的宫阙之中,接受万民朝拜,享受百官群臣供奉,成为天下共主……到底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