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是惊醒的,梦里的窒息感非常真实,如同一双手扼在脖间,她坐起身,透过窗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空荡的病房,只有她一人,除了走廊里偶尔的脚步声,和门上玻璃透露的灯光;
勉强压抑心中的不安,又倒头睡了一阵子,还是无法缓解那种不适感,她抬手按了呼叫铃,有护士进来问她怎么了,沈悦半天说不出话来;
护士看着她说不出话的样子,赶紧叫了医生过来,秦逸给她检查了一下,果然还是躲不过,已经开始发烧了,失血过多加伤口感染。
自己应该多注意的,怎么一忙就忘记了,一边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一边为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人生气。
又过了两个小时,秦逸再次过来的时候,沈悦的体温已经下降一些了,但还是没有达到正常温度,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说道:“难受的话,第一时间按铃知道吗”;
秦逸看着她,久久没有等到回答,她不如缝合的时候活跃了,只是看着他,什么都不说,真是个奇怪的人。
沈悦在他离开后,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想看一下时间的愿望也落空了,她闭上眼睛想要睡着,可脑袋又无比的清醒。
如谢敏所说,她应该振作起来,可是,越是提醒自己,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感觉自己被分裂了,一半是焦虑,一半是丧气。
从离开到现在,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从无意间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开始,得知外婆还活着的消息,想尽一切办法回来后,还是迟了一步。
她不敢相信,那个干瘦的老人,是印象里的外婆,不敢相信做尽了的努力,结果是一场空,而且,他和她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桑语和沈贺,这两个自私的人,怨恨怎么足以表达她的绝望,既然如此,他们也别想好过。
在外婆的丧事过后,她带着一把刀去找沈贺,她要惩罚这个冷漠的人,这个铸就她人生悲剧的人,她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地点,沈贺的律所。
这是他奋斗了多年的地方,一个把他变得冷漠自私的地方,她当然也知道,他不会在乎她是否受到伤害,她一开始想破坏的就是他的名声。
那天,她盘桓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杨楠在下班时间出来,她利用杨楠进入了大楼,也默许了他看好戏的存在。
在沈贺出现后,故意与他起争执,然后拿出刀装作要刺他,最后在众目睽睽下割腕,一切都向着她想象中的样子发展,极端又疯狂。
此刻,与她一样难受的,还有一个人,也在被惊醒后难眠。
工作后,杨楠就从家里搬出来,独自生活了,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客厅不怎么使用,厨房就是个摆设。
生活被工作填满,从没有觉得一个人多难过,但今天沈悦说的话,真的让他害怕,或者说质疑,质疑身边的一切,究竟是多少谎言组成的。
他应该第一时间求证的,应该不顾一切的,逼她说出真相,但最后都在强硬的理智下,恢复冷静,沈悦成功的让他感受到了她的报复。
那凭什么只有他睡不着,凭什么她这么心安理得。
越想越气,杨楠拿了件外套,就下楼去了车库,一路疾驰到了沈悦住的地方,给她打电话一直没有接。
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看着同样的空旷,毫无那人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来,他们争执的最后,她流着血的手。
于是马上有了目标,开去最近的医院,在急诊处问出了想要的消息,推开门就看着她坐在床上,没有开灯,迎着月光,消瘦的脸,苍白的肤色和披散的长发,看起来十分可怕。
看他这个时候过来,沈悦当然也明白了,嘴角挂上得意的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杨楠在另一张空着的床前停下,凉薄的唇开启,冷漠的说道:“道歉”;
沈悦迎上他寒冷的目光,疑问的说道:“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真相,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杨楠握紧拳头,被她的肆意刺激到,但仍守着理智说道:“给我道歉,你随意侮辱我的家人,难道不应该道歉吗,还是说没家教的人,不懂得这些礼仪”;
沈悦笑了一下,完全没被激怒,十分轻松的说道:“我连家都没有,还谈什么家教,不像你,那么多家,应该不少教吧”;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和之前一模一样,那重叠的画面和语言,彻底击溃了杨楠,他的耳朵里和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
“你爸爸不是你爸爸,我爸爸不是杨媛的爸爸,杨媛要死要活的改姓,不惜把我推下楼,是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哥哥,杨媛她喜欢你啊”;
沈悦两只手,一只被包扎着,一只在挂点滴,完全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杨楠的愤怒,让他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觉得与其这样被她折磨,不如和她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