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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京郊金谷山庄内,各家小姐公子,齐聚迎春筵。

歌舞筵席,在边疆可罕有,因而,海榴回京之后,就爱凑这个热闹,看个稀罕。如今还乐此不彼。

小丫鬟沙兮见海榴看的津津有味,小声说:“小姐要喜欢,不如置办一个,府里空院子多,正正好。”

海榴眼睛仍盯着婀娜起舞的舞女们,待舞女们扭转腰肢的动作完成,才道:“要这个做什么,我也没兴趣天天看。”

这倒是实话,跳舞虽也好看,若是天天看,海榴更愿意看人舞刀弄棒,赤膊摔跤。

她从小是和爹爹海良隆海将军在边疆长大的,在沙洲城住的最久。

平日里游玩消遣,都是沙子石头泥,略大了些,就开始体验真木仓实箭。

待到十三岁,海榴才第一次回了京城。

京城习俗和沙洲多有不同,不过海榴连番贼入侵都不怕,并不怯生,反觉得颇多新鲜,处处有趣。

而京里的达官贵人、夫人小姐,虽觉着海榴似野丫头一般,规矩还不如家里的奴仆懂的多,但因海将军对大蓟朝的功德颇丰,连宫里的贵人都要礼让三分,因而也只能私下唾弃,真见了海榴,个个亲切地如同亲生姨母,骨血姐妹。

就如今日,海榴的座位,就被安排在主席位的沧浪阁里,和诸位贵妇皇亲在一起。

可是海榴不耐烦毫无营养的寒暄,遛了出来,满园子乱晃。

金谷山庄为了做迎春筵,早早种下无数迎春花,如今花开灿烂,倒也颇美。

不过……

海榴四望,有些遗憾地说:“长在沙地碎石间,才更美呢。”

京城和边疆,迎春花倒都一样,让海榴有些思念“故乡”。

沙兮想了下,说:“好似西北角那边,有个小园子,为了造景,特意弄的沙地。”

海榴再问了下,主仆二人于是朝西北的沙地寻去。

海榴的性子,素来不爱走寻常路,特意寻着犄角旮旯,沿途赏了几个野草的小花,玩弄了一只金壳的小虫子,追逐了搬运食物的小蚂蚁,几乎要走出了金谷山庄后门,终于看到了所说的流沙园,却被园子的墙堵住了去路。

“爬过去吧。”

海榴不假思索,就要挽袖子。

沙兮忙拽住她,“哎呀我的小姐,你今日的裙子,可不好爬墙。”

海榴低头。

八幅的绣花裙,倒不算什么,就是外面还套了一层凤尾裙做装饰,丝绦流苏,珍珠玛瑙,垂了一圈儿。

方才想攀假山的时候,就钩挂得不行。

美则美矣,就是太碍事。

海榴也爱美,心疼地捋了下流苏,瘪了下嘴巴,从善如流地打算绕墙去找门。

行了一段路,眼看就到了墙角转弯处,听到墙内有人在碎碎说话。

——那个,应当是海将军的私生子吧?

——那还用说。

——啧啧!都说海将军,是大蓟朝唯一钟情痴情男子,先夫人去世,就一直未曾迎娶继妻,哪怕家里无有儿孙……

——也怨不得海将军,若是先夫人留个儿子也罢了,只得一女,岂不是让海将军断了香火?

——海将军总归仍是难得的好男儿。我倒觉得,既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为何不早早迎娶给个名分,可见这儿子的生母,不是合适的人。说不得,上不得台面呢。

——我也觉得,海将军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有孩子了,没有相娶,却娶了逝去的那位夫人,可见这个孩子的母亲,不是能当家做夫人的身份。

——啧啧!也不知道先头那位夫人,知道不知道?

——我倒觉得这桩挺好。就海小姐那个性子,若海将军没了,没人护着,一天都活不下去。有个兄弟,好歹有个依仗不是。

——女儿家,总归是女儿家,当不起家。

——可不是,她如今能坐在沧浪阁里,无非是靠海将军在。若海将军没了,海家又无其他根基,这京里哪还能容得下她。一个女孩子家,像个疯猴子一般,哪有高门闺秀的样,真真,连我家粗使丫鬟也不如。

——啊!

八卦碎语被惊叫打断。

惊叫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两个嚼舌根的。

这个西北角离主园较远,想必她们是以为没人来,才敢这么八卦,却没想到,一抬头,墙上赫然坐着一位身穿红裙的女罗刹,正是在舌头尖咀嚼的人。

园子的墙说高也不高,说矮也不矮,反正别说女眷,就是一般男人,上去也够呛。

可是墙头这位,正施然然端正坐着,自在的如同闲坐太师椅打盹。

深榴红的裙摆垂落下来,本做装饰的流苏飘带却已经失了原样的优雅形态,弯弯绕绕,像是绿色的藤蔓。

衣裙毁损成这样子,原本是该被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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