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
我没有拨下任何一个标码,滚动着的「绝对希望」被当成续命暂停键用了这么一次。
【生命值:0/100】
冰冷的数字跳动,所有的面板顷刻间消失在眼前。已空的躯壳后仰倒地,就这么无力地躺在了血泊中。
我抬着一张表情茫然的脸,身体僵硬地坐在地上,那儿涂满属于我们的鲜血,还有粘稠腥臭的漆黑,切掉脑袋的蛇尸落在四周。
已空的躯壳直挺挺躺在面前,身上狰狞的伤口看得人牙酸,那是一具尸体,几个小时前还活泼机灵的少女成了这幅残缺的惨状。
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锯断了脑海中某根神经,我好像又陷入了同系统对峙那天的近乎疯癫的状态里。
我找回自己的腿和胳膊,向前爬了两步,双手按在她的躯体之上,殷红便再次沾湿了掌心。
这场战斗里没有用过一次的庞大咒力从双手溢出——
靛蓝咒火腾起,滋滋声钻入耳膜。骤然腾起的火光与白烟几乎笼罩了我整个人,在鼻梁上歪斜的平光镜蒙上一层灰尘。
比掌心更烫的是疯狂涌出眼睛的泪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残忍的烧灼之中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发癫般扯着嗓子嗬嗬直笑。
没有几秒钟,一切就都化作了漆黑的焦炭。最后一簇咒火也熄灭的时刻,我强横的咒力烧干了所有残渣,不论血液还是蛇尸,全部在碳化后进一步被强劲的能量炙烤,甚至最后连能飘起来的灰都没有,尽数化作了可怖的灼烧痕迹留在地面上。
我两手撑地,就这么喘息着。
泪水断了线,砸在碳黑的地面上。
倒霉社畜说的没错啊,还是让大人来才对。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她甚至并非陌生人、漠不关心之人、敌人,也不是与我毫无羁绊之人。
她将生命通过鲜血渡给我,甚至尸体流出的血液还是温热的,转眼间就在我面前、在我掌心被我自己一点点烧成灰烬。
幻境和现实压根没有可比性……至此我才恍然,原来被困教室的考验中,我从来没有把那些挥刀向重要之人的杀戮当真,我其实对分辨虚拟与现实无比理性。
现在最鲜明的东西就在眼前,崩开的神经令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迷茫短暂地席卷我整个人,眼前的景象多么荒诞。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止住自己被染得焦黑的手掌的颤抖,蓦然抬头。几米开外,挚友们已经无力地倒下,正向我走过来的诅咒师的脸越来越清晰。
“……”禅院甚尔扫过干净得只剩地面焦黑痕迹的战场,眸中闪过惊讶与思索。
我只是对上了他的双眼。他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吧……杀手是没有心的,面对一个与自己毫无羁绊的世界,所以才活得那么潇洒。
如果我也能硬下心肠,抛弃那些只会让我软弱痛苦的东西,也能立刻活得像他一样自由。我不会畏惧自己体内恐能燃尽一切的能量,不会畏惧任何事,不会畏惧我自己。这是最刺目的痛楚,我说过自己绝对不会选择和他一样的道路,但那条路看上去真的好轻松,好诱人啊。
哈哈,哈哈哈……她教会了我什么?我知道自己曾经下定过决心,说可以见证同伴的死亡,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
她教会了我直面这一切,直面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手中流逝,瞪大眼睛看清楚每一个细节,我却不能挽回,她也不需要。
生命不是儿戏。
我付出许多才苟活至今。
所有的同伴都倒下了,现在濒临崩溃的我也不能任由自己疯掉,因为我想守护的东西还在等着我。
咒术师承载着最大的压力之一,就是需要保护的弱者的生命。
“啊,还内讧了,帮忙干掉外援了,不错哦。”
禅院甚尔停在我身前三步的位置,他其实早就摸清了我体术能力的深浅,甚至与我的交锋下迅速领会了“无法用兵器硬碰硬”的战斗中的对抗方式。
我把宝石和钥匙项链都塞进腰带,扶正挂在脸上歪斜的平光镜。
“你是……禅院甚尔吧?你好,我是天明希。”
男人知晓我的实力,现在也确定了我会反转术式,一张张底牌全部翻出,但他依旧忌惮着,给予我作为一个对手而言最高的待遇。
他抱臂审视着:“你去查过我的资料了啊——不是禅院了,我入赘了,现在是伏黑。”
我似乎一直狰狞着的表情没有让唇角休息过,那骇人的微笑凝在僵硬的面庞上。
“那恭喜啊,伏黑先生。”
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家主,生来便是,因为他有六眼,有无下限术式。
甚尔是咒力为零的天与咒缚,不管□□多么强横,他没有咒力——只有诅咒才能对付诅咒,他无法用自己的双手祓除咒灵,做到每一个术师都能做到的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