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自行车出来,王宇恒望向旁边的少年,十七年来勤勤恳恳,除了记过那一次过还有抄了点破作业外没犯过什么错,连恋爱都没谈过 ,也没听他说过喜欢什么人。
路灯都亮了,昏黄的路灯吐出温暖的光,这样的人,他想,以后该是澄澄朗朗的一生吧。
“下周见咯。”今天周五了。
“嗯。”
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两个少年在第三个路口分别。
再看王宇恒,二百三十多名,不过他还挺高兴,他在慧慧前面一个。班里有人欢喜有人嚎。
三中的传统是,让出一个双休,好让大家考两次模考后和家人决定选文还是选理,不用等期末考成绩出来就把文理决定好,于是往年期末考有的选了文的同学理科卷子空白交了上去,有也算是放纵了一回。
门口还是坐着李家业女士,不过短视频似乎换成了,消消乐?
佟誉停车的声音唤起了她,“回来了?”
“嗯,妈。”
“阿誉,这次的成绩我看了,我和你叔叔都觉得,你呀,还是选文吧。”
佟誉一愣,“这么突然。”
“不算啊,离高考还有一年多呢,你选了文之后就主攻那几科嘛。而且你初中政治历史不是挺好的吗?”
模考分数在周三时就全部出来了,佟誉排名七十一,年级前一百的红榜上,和年纪级第一的许年刚好隔了两排人,但佟誉已经挺高兴了。
只是这已经是他熬夜整理错题半学期的结果了,甚至因要学物理而稍稍松懈了政治,就因为妈妈当时说的一句‘你以后选理吧’。
又看手机上的成绩曲线,全是文科拉上去的分。全靠生物又能拉多少回来呢?
现在,这一点小小的成就感被李家业女士泼灭了,佟誉感觉背后有点刺挠。
“妈,我这半个学期文科那几科都松懈了,我努力了半个学期的理科了,甚至连文科都没怎么管,现在转主意,有点晚了。”佟誉无奈的说。
“你要学理?可你看看你的理科成绩,化学54,物理47,只靠生物撑着,你自己算算总分,你怎么高……”李家业女士一声比一声高。
“妈,不是我要选理,我是说你要我干什么应该提前和我说……”佟誉将书包丢在沙发上,不轻不重。
李家业女士却被这一下激起了火气,“佟誉,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主意了啊?你说一句选理就抛了文科半个学期?”
“……”
“佟誉,能不能少让妈妈操点心?”
“……”
“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
路过厨房,他闻到了烩酱肉的香味,他抛在身后了,连着背后李家业的两声呼唤。
上楼后,他把自己抛在了床上,望着那盏孤零零的LED灯泡。
光线像小丑的唇角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又像蛇一样弥漫了他整双眼睛。他从床头柜掏出了一个屏幕碎了一半的老旧诺基亚。
开机,然后又黑屏了。
没电了。
他只好又掏啊掏啊找到了充电线,再次开机。
这是他爸佟磊的手机。
佟磊才坐牢的前几个月,李家业每天在哭,在房间里哭,在厨房哭,在外婆家哭,在给佟誉洗幼儿园院服的时候哭。
总算有一回,李家业开会了瓶红酒唱CD,就是那种放入CD,在再插话筒的老式VCD,唱什么佟誉不记得了,佟誉用佟磊教的方法调出了录像,想记录这个李家业好不容易开心的时刻。
突然,李家业劈手夺过手机砸在了墙上,指甲划开了佟誉的脸。
佟誉哭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李家业女士也哭了,像过去一个月一样,只是更沙哑,凄厉。
后来,佟誉还是捡回了手机,发现了录了一半的歌和哭了整晚的人。
现在手机就在他旁边放着,是女人的抽泣声,混杂着‘沙沙’的电子音。
佟誉走到书桌前拿起他自己的智能手机,解锁后划拉了半天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要疯了,他想。
下楼后,他从小卖部的柜台上拿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看着阁楼上的灯光,出了门。
离家不远有个菜市场,是他们镇的人集资建的,但涉及到几家人的祖宅,没协商好,一直没动完工。
夜晚里只是空空地看得见楼架子,要是从楼底下往上看,还能像画框似的框出那么几幅星空景。
佟誉点着手电爬到二楼没封顶的边缘坐下,生疏的扣着烟壳外包装。
“操,怎么扣不开?”他突然觉得脏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连带着让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你大爷的,啊!”破楼发出一点点回音。佟誉低低笑了起来,破楼又开始重复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