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份的绵市闷热得像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在这样的三伏天里暴晒,灵魂大概都会被热成灰烬。
连青数顶着业已迟暮却依然不遗余力发光发热的夕阳,步履维艰地走在工程建设地的现场,一阵阵地有些恍惚。
旁边公司的负责人指着西边的一片已经封顶的建筑说:“连律师,你看这一块就是我们二期的工程。”
哦,是的,没错。
她一名律师,非诉律师。
乍一看,她一点也不像个律师,至少穿得不像——丝绸印花半袖衬衣配牛仔短裤,以及一双国产旅游鞋,加上早就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出门遛弯买菜但是误入此地的大姐。
也不能全怪她。
她本来请了年假去外地看演出,突然被老板一个电话召唤过来,演出也没看成,年假也没休成。
项目来得突然又急,团队里其他几位成员不愿意接这活,纷纷请了病假、事假,而她这个没有正当理由请年假的被当做了靶子。
被老板一键召回。
老板对她表达了深刻的不满:“出去玩也应该带着一身正装啊,你看发生这样的突然情况怎么办?”
“怎么能穿着短裤见客户呢?”
“你这个衬衣也太不正式了。”
连青数:“……”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谁出去玩专门备着一身正装就为了赶回来给你干活啊。
而且这个破天真的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呢?
想到这,连青数烦躁地挠了挠下巴。
她目光扫过一片高楼建筑,用手机拍下实地照片,捡回来被热气蒸发了七七八八的脑细胞,调动起为数不多的精神力去核对项目负责人给她的工地地图。
“二期都已经完工了是吗?”
“对。”
“三期在哪边?”
负责人遥指了一个方向:“那边一块是三期,还在建。”
连青数抬头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路,默了默,终于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请求。
“要不,咱们明天再接着看?”
坐到饭桌上时,连青数的精神已经开始萎靡。
她真的太累了。
昨天晚上十一点半,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把她叫去房间谈项目的工作安排,并要求她连夜做出来一份尽调清单。
转天早上七点她又不得不起床开始奔波,一整天下来,人十分疲惫。
于是连青数开始摆烂。
一切应酬交流交给老板,她专心地夹菜吃菜,眼神逐渐放空,心思逐渐脱离饭桌上的谈话。
哎,她是不是被什么小虫子咬了,怎么感觉下巴上长了两个小包呢。
连青数一边想着,一边毫无灵魂的听桌上的指令——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喝一杯。”
举杯。
微笑。
放下杯子。
低头干饭。
瘙痒感蔓延至嘴角上围。
坐在她旁边的公司负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愣住。
“连律师,你的脸……”
“?”
十五分钟后,连青数站在了卫生院门口。
这家卫生院就在项目地附近,是尽调公司跟他们投资的一家私人医院合作建设的。等到项目建成后,会服务这边的居民。
目前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医生值班。
今天值班的医生是——
连青数抬头看墙壁上的值班表。
周建国。
嗯,一个朴素的名字。
进屋后,连青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再度感慨——
嗯,一张不朴素的脸。
头顶白炽光给他骨骼俊秀的脸镀上一层温和的光,虽然眉眼间露着疏离冷漠,但当他看过来的时候,连青数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片柔和星辰。
星星点点,熠熠生辉。
“星辰”光辉自她身上无情扫过,公事公办地冷漠道:“怎么了?”
连青数回过神来,摘下口罩:“哦,脸上起了红疹。”
她小巧圆润的脸上,从眼睛开始往下一片,由靠近鼻翼的位置到下颌再蔓延至脖子,一片红色,摸起来有许多小疙瘩。
医生凑近了看她。
直挺的鼻梁在她一垂眼就能看到地方。
连青数突然有点紧张。
任谁被帅哥这个近距离盯着看都会紧张的,即使他是个医生。
哎,早知道打扮一下了。
她还在神游天地外,帅哥已经抽身坐了回去,流程化地问了她几个问题,继而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是过敏,打个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