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脑袋灵光的小贩,塞了几文钱给店伙计,上楼兜售起果脯糕饼。
越朝趁机买了一把果脯,酸酸甜甜很是下饭。
二人所在对面的酒肆,三楼临窗客座传来阵阵喧哗。水上讨生活的漕运人们包下了一整层,快活的喝酒划拳。在粗犷的谈笑声中,混在漕运人中的余大郎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眺望秦湖馆的台榭。
在他望眼欲穿的期盼中,两名妙龄女子终于缓步登台。
两名女子一出现,嘈杂声即刻少了许多。
为首的女子庄重婀娜共存,桃脸杏眼,明媚大方。她略施粉黛就已十分动人,一袭黄裙衬得她气质如雨后青山,端庄又明艳。
她牵着怀抱古筝的蒙面女子,步伐轻盈的行至台榭正中。
二女依次向看客们娉婷行礼,为首的黄衫女子,与越朝隔壁一家四口对上了眼神后,仅以眼波流转便逗弄得幼童咯咯欢笑。
“小女妮子携妹鸦头,今日有幸与诸君共度良宵。”
黄衫女抬手,素手随月华缓移,仿佛欲托起天边的明月。唤作鸦头的蒙面女盘腿而坐,随意将古筝往腿上一放,满是小女儿情长的乐符飘飞。
乐声一起,燕赤霞直起身子,按住自入席以来从不离手的酒杯。
随着轻快的曲调,妮子宛如怀春少女,轻扑团扇,脚尖点地轻灵跃动。
古筝弹奏声一转,从小儿女情.事的舒缓转为急促。
妮子俯首含胸,肢体动作带给了看客一股莫名的悲凉决绝之感,好似心爱儿郎将要赶赴战场,不得不与她离别。
燕赤霞指腹摩挲着酒杯壁口,笑道:“没想到闻名城北的妮子竟然还是个妖物,这一手使得惑心术润物无声。”
台榭下方尽是衣着略微困苦的百姓,他们家家户户挨着站,围成一片观赏仲秋之中特有的歌舞。
酒肆最顶层的官人及家眷们,也推开了窗,欣赏起妮子宛如叙述故事的舞姿。
越朝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轻声问道:“那要怎么做?”
“她们混进城来,算是她们的本事。即使人气减弱,如同建康府这类的雄城也不是普通妖精能进的。暂时不管就是了。”
“你和你小红还真是两个极端,要是这妖作恶呢?”
“建康府的道释儒三家门人又不止我燕赤霞,好不容易出来放松,只要她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我为何要打扰众人观赏歌舞的雅兴?”
越朝叼着果脯咀嚼,冲燕赤霞挑起拇指。
燕赤霞笑饮一杯,筷子敲击瓷盘边缘,应和鸦头所奏的古筝曲:“查案是捕快的事,可不是道门弟子的主业。别学小海红,净瞎操心。”
秦湖馆的妮子刚下台,许川酒库的温姬又登台。
温姬是个如狐般勾人的女子,比起妮子,她更像个妖精。极具反差的是,她竟表演了个常人很难具备观赏性的高难雅致曲目——
她持笔舞动,在白色绢布屏风上甩出点点墨迹。
或是持笔一挥,或素手一抹。一曲终了,温姬白衣染墨,台榭正中的屏风也绘制出了一幅水墨风的女子拜月图。
台下顿时一阵叫好。
许川酒库风韵犹存的许鸨母上台,扬声恭贺道:“知府大人刚买下了这幅素女拜月图屏风。为祈愿建康府不染战火,我许川酒库以此屏风所售银钱,添补一二,凑得三十贯钱。今夜为始到明昼为止,愿免费赠出三千斤小酒。”
台榭下观礼的百姓欢呼雀跃,人群分出了三分之一,向许川酒库涌去。
越朝托腮望着楼下乌压压的人头,赞道:“这许川酒库倒是会做生意。”
“许川酒库是官营,是否免除费用不过是左右倒手的事。”
人群正乱,温姬翩然退场。
两个台榭各有数名力役登台,搬运桌椅屏风香炉等拜月用的物件。
越朝抖动长耳,她隐约从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衙役请温姬去见知府的邀约声。
身为官妓的温姬却断然拒绝,转身随人群走向了后台歇息,两个随侍的婢女上前拦住了衙役。
“知府倒也有趣,特地来公共场合瞧温姬跳舞作画。”
越朝看向斜前方酒肆四楼的雅座,温姬走后,那间包厢重新闭合了窗户。
“这正是他精明之处,非公务私下召官妓娱乐,是要挨板子的。”燕赤霞发现越朝对世俗惯例的确有许多不明,他多说了两句:“建康府可不比小地方,官宦互相监督不好仗势欺人。被有心人拿了把柄弹劾,都有可能丢了官帽。”
妮子和温姬焚香沐浴更衣,再出台已近凌晨,月已行至中天。
明月如盘。
人间烟火气混着众人期许的愿景,扶摇而上。妮子脸色略白,却坚持着走上台榭。跟在她背后的鸦头修为浅薄,径自回秦湖馆休息了。
越朝余光好似又瞧见了余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