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可我偏偏喜欢温柔男二（九）
若说此时此刻武林的中心，那必然是永城没错。所有日后会震惊江湖的消息，都先发生于永城一排排茶馆里。
“苏盟主和忽然杀出来的无名小卒比武”已经在茶水的腾腾白雾里说旧了，最新鲜的还得是“苏盟主在比武后有意收聂元鹿为徒”以及“苏盟主平生第一次宣布收徒被拒绝″。
是的，聂元鹿拒绝了！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丫头，或许对她的形容词还是脱不了这几类，但无论如何,在无数人心里已然记住了这个名字。“不了，多谢苏盟主好意。“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又惊。要知道，苏意鹿在华光盟中根本没有亲传弟子，只有一个女儿。她开天辟地第一回收徒，而对方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索性苏盟主依旧是那么虚怀若谷，淡淡一笑而过，不以为意。这事就这么揭过。就像绝世名剑、绝世美人一样，变为这场注定成为传奇的神剑大会金光闪闪的一个添头。
而私底下,被苏盟主请至内室房中的元鹿又解释了一遍：“我已经有师傅了，自然不能再另外拜师。”“真是因为这个？”
元鹿质朴地看向她，惹得后者一阵大笑。如果说一开始的收徒之说只是为了显示她的气度，“一个势头直逼成名前辈的后辈收做徒儿”"，便能顺理成章化解对被挑战者的威胁之意，且更博得了一份声名，现在她是真的有点想这么做了。元鹿发现苏盟主私底下倒是和外人面前的沉稳不太一样，话多了些，也更外放了些。
笑过后,苏意鹿略带慨然道：“聂姑娘,我看你倒是很像一个人。”“谁？”
苏意鹿笑而不语,摇摇头。
好吧，苏盟主私底下也和外面一样喜欢当个成熟的谜语人。“你说的“师傅”若是小儿，那倒不妨事，你唤他一声师兄便是。”“啊？可他是我师傅啊，我怎么能叫他师兄呢？”元鹿睁大眼。
“可他好像并不认你这个徒儿，你现下去问，说不准他就将你立马逐出师门了一一或许，这么做反而更合他心意。“苏意鹿含笑，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她背手，从袖中掏出点什么一一竞是几粒瓜子。带着决明和苏叶香味的瓜子。元鹿看着它，当然想不到有人是怎么急得几乎呕血，要从暗处跳出来阻止她，被拼命拦下后，又不惜暴露自身使出暗器袭向苏盟主的。
而今苏盟主握着这几粒瓜子，意味深长道：“聂姑娘的风流情债看来不少。”
元鹿一头雾水，不明白其中的关系。但她忽然抓到重点：“苏盟主，您现在终于承认我师傅是我师傅了？”
苏意鹿收起玩笑神色，身上的威压隐隐散发出来，端容道：“你不是要求一个与我说话的机会？那么现在，你又拿什么争取你想要的人？”“争取？“元鹿道，“脚长在师傅身上，他想走，无人能拦得住。”“哦？若他不想走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不想走大多还是因为你。苏盟主，这话不该问我才是。”
“哈哈！"苏意鹿笑了，“聂姑娘，这世上的事并非这么简单的。所愿所求的，也并不是靠一身意气、几句话就能有人为你奉上。能操纵人的，向来是更高的人。你看这外面的人，皆为洛神剑而来，可拿到了洛神剑之后，又要怎么靠一把剑称霸天下？他们想过么？”
“哦，我听她们说过，好像洛神剑里头藏着一本功法，叫《洛神功》。传言当年文昭甄夫人乃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被魏文帝征纳，以求武道之极，但魏文帝沉迷征伐，渐渐的不再与她论剑，而意在天子之剑，故而她悟道后留下这柄洛神剑，将自己的毕生心悟蕴含其中，飘然离宫而去。”“《洛神功》？即便是《洛神功》这样的绝学，于魏文帝而言也不足为挂。杀，是杀不出一个道来的。”
“……我知道，你在讲权力。”
苏意鹿不知何意地微笑一下：“是啊，权力。如果你做了我的徒儿，那么一切的权力都会向你纷涌而来，神兵、美人、名声……都是权力的附属品。所以，你真的要拒绝么？”
元鹿却十分干脆。
“我知道权力很厉害，我也知道，正因为你的权力，就算我现在去找师傅，他也不会随我走。但你说的那些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做什么，你才能放师傅离开？”
苏意鹿目光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挺拔孤立的年轻人，像是穿透了厚重岁月烟尘，看着另一个背负双剑的少女。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当年妙怜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一“苏少侠，我可以用自己的头颅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会声名加身，一步步走上高处。可许多年后，你再想起这一天，你真的会满意今日的选控么？如果你再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的年轻人，你看着你的剑，你真的会想要她走上和你一样的路么？”
苏意鹿已经许多年没再问过自己的剑了。除了今日。除了面对这个堂堂正正站着、心思坦然、一览无遗的年轻人。她逼着她又一次拔剑，她赢了，但她也输了。
苏意鹿没有问聂元鹿，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她伤到。她心里清楚这个答案，但她却不愿知道聂元鹿是否知道。